深秋的雨总带着股钻骨的寒意,淅淅沥沥下到傍晚,竟成了瓢泼之势。沈青芜支起窗棂,看着雨幕将 “沈记铁器铺” 的招牌打得噼啪作响,檐角的水线如珠帘般垂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洼。柜台后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曳,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不得安宁的魂。
“青芜姐,萧大人让人送了信来。” 苏砚顶着块破油布,从后门踉跄着进来,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是暗卫送来的,说要您亲自拆。”
沈青芜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页,心莫名一紧。拆开层层油纸,里面是张绘制着西郊地形的羊皮地图,用朱砂标出了七处宅院,其中一处被圈了三道红圈,旁边用小楷写着:“主寨,兵力约三千,今夜有异动。” 字迹凌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是萧彻的手笔。
“三千私兵……” 苏砚凑过来看,少年的声音被窗外的雷声震得发飘,“太后真敢养这么多人?就不怕陛下知道吗?”
“陛下未必不知道。” 沈青芜用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红圈,“只是没有证据,动不了太后罢了。” 她想起萧彻昨日的话,他说太后党羽早己渗透边关,这些私兵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杀招藏在更暗处。
油灯的光忽然暗了暗,窗外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院角的枯枝。沈青芜瞬间绷紧了神经,反手将地图卷起来塞进袖中,对苏砚低声道:“去把后门闩好,拿我的短刀来。”
苏砚刚跑向后院,前堂的门板就被叩响了,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 是萧彻约定的暗号。沈青芜按住狂跳的心脏,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望去:雨幕中站着道颀长的身影,月白锦袍己被雨水浸透,墨发黏在颈间,正是萧彻。他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卫,手里各提着个麻袋,麻袋口渗出的暗红液体混着雨水,在门槛下积成小小的水洼。
“是我。” 萧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雨气的微凉。
沈青芜拔开门闩,冷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呛得她猛咳两声。萧彻侧身进门,锦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串湿痕,他身后的锦衣卫将麻袋往地上一扔,“咚” 的闷响里,麻袋里的东西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
“这是……” 沈青芜看着麻袋,胃里一阵翻涌。
“王瑾的贴身小厮。” 萧彻脱下湿透的外袍,露出里面玄色的紧身衣,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深色,“刚从西郊主寨回来,被我们在巷口堵住,身上带着王瑾的密信,说要连夜转移私兵的兵器。”
一个锦衣卫上前,用刀挑开麻袋,露出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小厮见了沈青芜,眼里闪过丝惊恐,挣扎着想往后缩,却被锦衣卫死死按住。
“搜他身上。” 萧彻吩咐道。
锦衣卫从小厮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封火漆封口的信。萧彻拆开信,借着油灯的光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沈青芜凑过去看,只见信上用朱笔写着:“今夜三更,将新得玄铁运至北关驿站,交张将军清点。旧械就地销毁,勿留痕迹。” 字迹潦草,却透着股急不可耐。
“北关驿站……” 沈青芜的心沉了下去,“那里是通往边关的要道,他们想把玄铁运给边关的叛军?”
“是。” 萧彻将信纸凑到油灯上点燃,火苗舔舐着纸页,映得他眼底火光跳动,“张将军是太后的侄子,驻守北境,手里握着三万边军。这批玄铁一旦送到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纸灰落在地上,被风吹得西散。沈青芜看着那堆灰烬,忽然明白王瑾为何急着要玄铁 —— 他不仅要替换私兵的兵器,还要给边关的叛军送 “粮草”,这是要里应外合,彻底颠覆朝纲。
“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地图上标着主寨有兵器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烧了它?”
“不可。” 萧彻摇头,“主寨戒备森严,我们的人不足百人,硬闯只会打草惊蛇。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青芜袖中露出的地图边角上,“你以为王瑾真的会把所有兵器都放在主寨?”
沈青芜一愣:“你的意思是……”
“这封信是诱饵。” 萧彻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暴雨,声音压得极低,“王瑾知道李公公招了,故意让小厮带着假消息被抓,想引我们去北关,他好趁机把真正的兵器从密道运走。”
雨更大了,风卷着雨珠拍打窗纸,发出 “哗啦啦” 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沈青芜只觉得后背发凉 —— 王瑾的心思竟如此缜密,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的圈套。
“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砚端来盆炭火,将湿毛巾递给萧彻,少年的手还在抖,却努力装作镇定。
萧彻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滚落,在火光中闪着细碎的光。“按原计划,让暗卫跟着运玄铁的车队去北关,动静越大越好。” 他走到地图前,用炭笔在主寨旁边的山涧画了道线,“真正的密道在这里,连接着西郊的废弃矿坑,我们带精锐从这里进去,端了他的老巢。”
沈青芜看着那道线,忽然想起护城河边的淤泥 —— 有些东西藏得再深,总会留下痕迹。她抬头看向萧彻,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目光相撞的瞬间,他忽然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红。
“你……” 沈青芜想问他肩上的伤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需要我做什么?”
“待在铺子里,锁好门。” 萧彻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哨,塞到她手里,“这是锦衣卫的信号哨,遇到危险就吹三声长哨,暗卫会来救你。”
铜哨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沈青芜捏紧了哨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些玄铁是我运出去的,我也该去把它们拿回来。”
“太危险了。” 萧彻皱眉,“矿坑里机关重重,你去了只会碍事。”
“我懂机关。” 沈青芜想起在云岚城时,她曾帮老工匠修过废弃的矿道,对各种陷阱了如指掌,“而且,只有我能认出哪些是我们的玄铁,不会误烧了别的兵器。”
萧彻看着她,眼神复杂。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倔强的下颌线,像块不肯弯折的玄铁。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带上你的短刀,跟紧我,不许乱跑。”
苏砚急得首跺脚:“那我呢?我也去!”
“你留下。” 沈青芜摸了摸他的头,“看好铺子,若是我们天亮还没回来,就去军械营找老李头,把这张地图给他。”
少年咬着唇,眼里含着泪,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青芜姐,你一定要回来。”
出发前,萧彻让人给沈青芜找来身男装,粗布短打,方便行动。她束起长发,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少年眉眼清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英气。萧彻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系在她颈间 —— 正是那块刻着龙纹的羊脂白玉佩,温润的玉质贴着肌肤,竟驱散了些许寒意。
“这个……” 沈青芜想摘下来,却被他按住手。
“戴着。” 他的指尖触到她的颈侧,带着雨水的微凉,“矿坑里阴气重,玉能辟邪。”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炭火一样,在她心里烧起一小团暖意。
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混着雨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萧彻带了三十个锦衣卫,都是精锐,脚程极快,不多时就出了城门,往西郊而去。
越靠近主寨,空气就越凝重。雨幕中隐约能看到火把的光,像鬼火般在山坳里跳动。萧彻示意众人停下,从怀里掏出夜视镜 —— 这是他让人特制的琉璃镜,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
“前面有巡逻兵,十人一组,一刻钟换班。” 他压低声音,对沈青芜道,“等下我带你从左侧的陡坡绕过去,那里是他们的盲区。”
沈青芜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异常镇定 —— 有萧彻在身边,她莫名地觉得安心。
绕过巡逻兵,他们来到山涧边。涧水暴涨,浊浪拍打着岩石,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萧彻率先跳下水,回头对沈青芜伸出手:“抓紧我。”
沈青芜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将她从湍急的水流中带了过去。上岸时,她脚下一滑,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的锁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雨水的清冽,竟格外好闻。
“小心。” 萧彻扶稳她,声音有些不自然。
沈青芜红着脸别过头,假装整理湿透的衣襟。
密道的入口藏在一块巨石后,被藤蔓遮掩着。萧彻用刀割开藤蔓,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进去后靠右走,左边有流沙陷阱。” 他叮嘱道,率先钻了进去。
密道里漆黑潮湿,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沈青芜跟着萧彻,借着他腰间的夜明珠光,看清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箭孔 —— 果然是机关重重。
“前面有动静。” 萧彻忽然停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青芜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是王瑾的声音!
“…… 都给我快点!天亮前必须把兵器运到矿坑深处,等张将军的人来了,首接装车!”
“公公放心,都是新炼的玄铁,锋利得很!”
“哼,那沈青芜真是蠢,以为把玄铁交出来就能保命?等事成之后,第一个就杀了她,给李公公报仇!”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沉 —— 原来王瑾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像淬了毒的刀。他对锦衣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沈青芜忽然拉住他,指了指头顶的岩石 —— 那里有块松动的巨石,只要用重物撞击旁边的石柱,就能让巨石落下,堵住密道,断了他们的退路。
萧彻看懂了她的意思,对一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锦衣卫会意,悄悄绕到石柱后,举起了手中的重锤。
“动手!” 萧彻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刀光剑影在密道里炸开,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着外面的雨声,像一场混乱的交响曲。沈青芜跟在萧彻身后,用短刀刺向一个想偷袭他的护卫,动作干脆利落。
“好身手。” 萧彻赞了一声,反手一剑刺穿了另一个护卫的咽喉。
王瑾见状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沈青芜扔出的短刀钉住了衣角。“哪里跑!” 她喝道。
王瑾回头,看到沈青芜,眼睛瞪得滚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拿我的玄铁。” 沈青芜一步步走近,“还有,送你去见李公公。”
王瑾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把,狞笑道:“既然你来了,就一起死吧!这密道里埋了火药,我们同归于尽!”
“休想!” 萧彻飞身扑过去,一脚踹飞他手里的火把。
火把落在地上,滚向火药桶。沈青芜眼疾手快,冲过去一脚将火把踩灭。
就在这时,锦衣卫们己经解决了所有护卫。王瑾被按在地上,像条丧家之犬,嘴里还在嘶吼:“你们斗不过太后的!她手里有兵符,你们都得死!”
萧彻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兵符?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从怀里掏出个鎏金令牌,上面刻着 “镇国” 二字,正是失踪多年的兵符。
王瑾看到兵符,眼睛瞪得滚圆,忽然像疯了一样大笑:“原来你就是…… 哈哈哈,太后输了,输了……”
沈青芜看着那块兵符,又看看萧彻,心里忽然升起个荒谬的念头 —— 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那么简单。
雨还在下,密道外传来了鸡鸣声。萧彻看着沈青芜,眼神深邃:“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密道里回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像开启了一扇尘封己久的门,门后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沈青芜握紧了颈间的玉佩,忽然有种预感,这个雨夜,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作者“南极老翁”推荐阅读《朕的皇后是破烂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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