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茹一进教室，目光就扫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李娟和张萌，两人正凑在一起翻看新书，她笑着朝那边走。
刚要打招呼，身后突然传来黄佳慧的声音：“老妹儿，这儿呢！”
扭头一看，黄佳慧正坐在后排朝她招手，旁边空着个座位：“给你留的地儿，快来。”
黄佳茹淡淡摆了摆手：“不了，我坐前面。” 说着便在第一排靠墙的空位坐下，刚把书包塞进桌肚，黄佳慧就跟了过来。
黄佳茹没理她，转头对刚凑过来的李娟和张萌笑：“你们俩真够意思，早上我看见阿姨来我家铺子买了好几样，不过我也是都多搭了一个，怎么样，好吃吧。”
李娟笑着说，“好吃呢，正好我妈最愁早上做啥饭，我一说她就赶紧去了！” 张萌也跟着点头，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得热闹。
黄佳慧插不上话，却来了兴致：“老妹，你家真开包子铺了？明天给我带俩，肉的素的都来一个。本来还以为你也住校，咱俩能一个宿舍，我缺块橡皮、少根笔的，你正好帮我带 —— 哎，你家这铺子挣钱不？”
黄佳茹抬眼给了她个白眼，语气干脆：“不挣钱，带不了。”
黄佳慧还想纠缠，教室后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位穿蓝布褂子的女老师走进来，梳着齐耳短发，眼神清亮，手里捏着本点名册。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叫王春艳，是你们的班主任，教数学。” 老师把名册往讲台上一放，声音温和却有分量，“先强调几点纪律：上课不许交头接耳，作业按时交，校服必须穿整齐……”
讲完纪律，她让大家自荐竞选班委。黄佳慧第一个举手，梗着脖子说自己小学当了六年班长，嗓门洪亮得震耳朵。
不知是她这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儿起了作用，还是班里没人敢跟她争，最后还真选上了班长，学习委员则给了个戴眼镜的男生。
“另外说件事，” 王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个月后进行第一次月考，摸摸大家的底，也看看谁入学后状态好。”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小声议论，黄佳慧得意地瞥了黄佳茹一眼，像是在说 “等着看我拿第一”。
黄佳茹却没放在心上 —— 初中课程于她而言，算是重学一遍，虽记不清细节，但底子还在，何况当年她本就是学霸，这点难度根本不算啥。
她掏出崭新的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时，心里想得却是：等放了学，得赶紧回去看看铺子卖得咋样了。
放学铃声刚落，黄佳茹就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和李娟、张萌挎着胳膊往外走。三人一路说着班里的新鲜事，从班主任的板书说到新选的班委，笑声在走廊里荡出老远。
黄佳慧在后面喊了两声 “等等”，却被住校生集合的哨声催得脚步匆匆 —— 学校食堂的大桌饭向来抢得厉害，去晚了怕是只剩菜汤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拐出学校。
刚到家门口，黄佳茹就瞅见临街的窗户关着，心里一喜：这是白天的货都卖光了？她赶紧推开院门，正撞见殷秀梅蹲在院里的石板上择芹菜，竹筐里堆着的豆角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
“妈！” 黄佳茹把书包往屋檐下的石墩上一扔，雀跃地凑过去，“今天卖得咋样？窗都关了，是不是全卖光啦？”
殷秀梅首起身捶了捶后腰，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可不是嘛！下晌不到两点就卖空了，中午新蒸的两锅刚摆出去，没多会儿就卖光了。我见没啥事，就赶紧去市场备了明天的肉菜。” 她往东厢房努了努嘴，“你爸也刚进屋，在里头扒拉算盘呢，说要给你算算‘宣传头功’。”
黄佳茹扒着门框往里瞅，黄振涛正坐在炕沿上，手里的算盘打得 “噼里啪啦” 响，桌上铺着张报纸，上面分门别类码着毛票、角票和几块整钱，连钢镚儿都按面值摆得整整齐齐。
见女儿探头探脑，他举起手里的钱票笑：“你瞅瞅，除去面粉、肉馅这些成本，今天净挣了三十五块七！”
“还可以吧。” 黄佳茹抿着嘴笑，眉眼弯成月牙，语气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仿佛早料到会是这个数。
“呦，你这丫头还不知足？” 殷秀梅端着粗瓷大碗走过来，碗里的井水晃出细碎的光。
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女儿的额头，带着点嗔怪：“今天可是买二送一，光送出去的包子就有二十多个，肉菜面哪样不花钱？即便这样还能落这些，己经顶你爸两天的工钱了！”
她舀了勺井水递到女儿嘴边，“你爸在砖厂起早贪黑，搬砖卸土累得首不起腰，一个月拼死拼活才挣多少？这铺子要是能天天挣这些，咱家欠的债、你上学的钱，不都有着落了？日子就能松快多了。”
黄佳茹凑过去喝了口井水，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把水碗往桌上一放，认真道：“我不是不知足，是觉得挣这些很正常。
现在搞买二送一，来的人里一半是图便宜尝新鲜的，等活动停了，这部分人肯定会少。但咱包子的味道、实在的馅料摆在这儿，吃过的人多半会回头，加上成本里省了送出去的那些，综合下来一天挣三十多，稳当得很。”
黄振涛停了算盘，手里还捏着个伍角的票子，抬头看女儿的眼神里又惊又喜：“这丫头，心思比账本还清楚。”
转眼一个月过去，秀梅面点铺的生意果然如黄佳茹预料的那般，稳稳当当落在了日均三十多块的进项上。
殷秀梅如今越发熟练，从凌晨天不亮发面，到晌午热气腾腾地出摊，再到收摊时把案台擦得锃亮，一个人便能把蒸屉转得溜溜转，动作麻利得像上了发条，再不用黄振涛早起揉面、生火地搭手。
每天下午三点不到，窗台上的餐盘就见了底，最后几个糖三角总会被熟客笑着 “包圆”，她锁好窗，还能赶在日头偏西前，慢悠悠去市场挑新鲜的肉菜，把第二天要用的肉馅拌得香喷喷的。
只有周末学生不上课，买包子的人相对少些，收摊便要晚上一个钟头。这时候黄佳茹总会提前写完作业赶过来，帮着照看摊位，殷秀梅便能腾出手来，不耽误第二天的活计。
这边铺子顺顺当当，那边黄佳茹也迎来了初中生涯的第一次月考。卷子刚发下来，她扫了眼题目就忍不住在心里笑 —— 果然简单，那些方程题、文言文，于她而言就像重温儿时的童谣，闭着眼都能答个八九不离十。
考完最后一门，班主任王老师在讲台上宣布：“国庆放两天假，大家回去帮家里多干点活。”
黄佳茹背着书包往家走，心里忍不住嘀咕：还是以前的七天假舒坦啊。
这时候的国庆，县城里还没什么张灯结彩的热闹，反倒因为农忙添了几分匆忙。乡下的亲戚们都在地里抢收玉米和高粱，县城里不少有地的人家也请了假，揣着镰刀往老家赶。
殷秀梅瞅着铺子里日渐稀疏的客流，干脆拍板：“这两天不开张了，咱回你姥姥家帮忙去。”
黄振涛留在县里上班，母女俩拎着两袋刚蒸的白面馒头，买上一条五花肉往乡下赶。
车窗外的田埂上，金灿灿的玉米穗子压弯了杆，脱粒机 “突突” 的响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泥土和秸秆的气息 —— 这是属于秋天的忙碌，沉甸甸的，却让人心里踏实。
黄佳茹扒着车窗看，忽然觉得这两天假，或许比七天假期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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