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振的话看似提醒，实则威胁。暗示林枫若不识趣，后果自负。 钱友德等人也虎视眈眈，一副要林枫立刻给出交代的架势。 林枫心念电转。硬顶肯定不行，对方在福建势力根深蒂固。 他忽然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王公公、钱参议教训的是。是下官心急了些，只想着尽快厘清账目，回京复命，竟忘了规矩。既然钱庄账目涉及隐私，那不查便是。” 他这话一出，钱友德等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这么快就服软了。 王振眯着眼，打量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否真心。 林枫继续道：“不过，这粮储账目上的诸多疑点，尤其是运输损耗一项，确实需要核实。既然款项流向不便深究，那下官只好从源头查起了。明日便请钱参议安排人手，随下官亲赴各粮仓及沿途道路勘察，尤其是那几处屡遭‘山洪’的路段，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他这话是以退为进！ 查钱庄你们不让，那我亲自去现场查实物总可以吧？这可是陛下旨意里明确要求的！ 而且点名要去那些“问题路段”，看你们怎么圆谎！ 钱友德脸色顿时白了！ 那些路段有没有山洪，他们心里最清楚！林枫一去，必然露馅！而且勘察粮仓，更容易发现他们虚报库存、以陈换新的问题！ “这…林郎中，路途遥远，山路难行，何必亲自奔波？所需数据，下官让人报来便是…”钱友德急忙劝阻。 “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林枫笑眯眯道，“陛下常教导，为官要脚踏实地。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便出发！” 他不容置疑地拍了板。 钱友德和王振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阴沉和焦急。 “既如此…下官这就去安排。”钱友德咬着牙，悻悻告退。王振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枫知道，对方被将了一军，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要么会在勘察路上制造障碍甚至危险，要么就会赶紧想办法弥补漏洞，而这过程中，很可能就会露出更大的马脚！ 当夜，林枫在官驿房间内仔细检查明日出行所需物品，尤其是妻子准备的各类药粉和那块暗牌。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林枫警惕地走到窗边：“谁？” “我。”是冷月的声音。 林枫连忙开窗。冷月如同暗夜精灵般闪入屋内，依旧是那一身黑衣。 “明日勘察，我暗中随行。但对方很可能调虎离山，或在路上设伏，你要万分小心。”冷月首接道。 林枫点头：“我知道。但他们越阻止，说明问题越大。” 冷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林枫：“看看这个。” 林枫接过一看，竟是一本用密码写成的流水账！看墨迹还很新！ “这是…” “从‘汇通宝号’一个账房先生家里‘借’出来的。”冷月语气平淡，“他每晚都会偷偷记录一些不在明账上的往来。我破译了一部分。” 林枫急忙翻阅。上面记录着一些代号和数字，经过冷月标注，可以看出是几笔巨大的、不明来源的资金流入和流出记录！时间与他们调查的粮款失踪案高度吻合！ 而且，流出记录中，频繁出现“船”、“礁”、“岛”等字样，以及一些奇怪的货物品类代号！ “这些流出的资金，是用于购买货物？然后通过船运走？”林枫激动地问。 “没错。而且你看最后几页。”冷月指向本子末尾。 林枫看去，只见最后几笔记录的接收方代号，变成了一个“京”字！ 资金流向京城？！ “还有这个。”冷月又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地名和数字，“这是从王振一个心腹小太监身上摸来的，像是某种接头暗号和时间。” 林枫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信息，脑海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他猛地将账本、纸条与他之前发现的粮款流失数据、以及冷月提供的海上情报联系起来！ 一个模糊的链条逐渐清晰： 福建官府虚报损耗，套取国库粮款 -＞ 款项通过汇通宝号等钱庄洗白 -＞ 洗白的资金用于向内地甚至海外采购走私货物（可能包括粮食、生铁、硝石等违禁品）-＞ 货物通过五峰船主或“海先生”的渠道运往海外或其他地方 -＞ 获得的巨额利润，一部分留下继续运作，一部分则流向…京城？！ 京城有谁需要如此巨额的、见不得光的资金？！ 林枫感到一股寒意！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贪腐或走私了！这很可能涉及到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其顶端可能首达京师的某个大人物！ 而白莲教，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提供渠道？还是…本身就是这个网络的一部分？ “这些东西，太重要了！”林枫声音干涩。 “原件我不能留给你，太危险。”冷月收回账本和纸条，“你心里有数即可。明日勘察，见机行事。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说完，她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 林枫独自坐在灯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冷月带来的情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处黑暗的大门。 他原本以为只是来查地方贪腐和走私，没想到却可能牵扯出京师的庞然大物。 明天的勘察，注定不会平静。 但他眼中却燃起熊熊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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