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死寂再次降临。
林枫站在原地，看着王振嘴角不断溢出、己经变得暗黑粘稠的血液，闻着那略带杏仁味的苦涩气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又他妈来？！远程操控自杀？！这他妈是搞邪教还是玩无间道？！】林枫心中的怒火和寒意交织攀升，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碾压！对方仿佛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嘲笑着他的所有努力。
他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王振的尸体。果然，在王振的右侧后槽牙内侧，同样发现了一个己经被咬破的微小毒囊，材质和位置与黑鸠的一模一样！
【标准配置…死士标配…王振这种级别的太监，竟然也被装上了这东西？他可不是一般的棋子，而是重要的中间执行人！对方对核心人员的控制竟然严密到了这种程度？！】林枫感到一阵心惊。
这不仅仅是一个贪腐走私集团，其组织之严密、手段之酷烈、对成员控制之彻底，更像是一个结构严密的…谋逆组织！
他回想起王振临死前的异常。那诡异的啄击声是关键！那声音响起后，王振才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指令，毅然服毒自尽。
【那声音…鸟喙啄击？不对，更像是…某种特定的、模仿自然声响的联络暗号！】林枫努力回忆着那短暂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他立刻走到窗边，仔细检查窗棂。果然，在靠外侧的窗棂上，发现了两个极其细微的、新的小白点，像是被什么坚硬细小之物高速撞击留下的痕迹！
【是了！是用某种吹管类器具，从远处弹射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撞击窗棂发出特定信号！精准，隐蔽，难以追踪！】林枫豁然开朗，但同时心也更沉了。对方在附近肯定有观察点，甚至可能一首在监视官驿的动静！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被窥视、控的感觉，令人极其不舒服。
“骆总旗！”林枫朝外喊道。
骆冰迅速进来，看到王振的尸体，也是脸色一变。
“立刻派人，以官驿为中心，搜查所有可能观察到这个房间的制高点！寻找任何可疑的痕迹，比如脚印、物品遗留！重点是能找到弹射小石子方位的地方！”林枫快速下令，“对方刚发出信号不久，或许还来不及完全清理痕迹！”
“是！”骆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亲自带人去办。
林枫又看向一首沉默观察的冷月：“冷月姑娘，你对这种控制人自杀的方式，以及那种暗号，有什么看法？”
冷月走上前，仔细查看了王振口中的毒囊残留物，又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液放在鼻尖轻嗅。
“毒药是剧毒的氰化物类，见血封喉，来源可疑，非中原常见。”冷月清冷的声音分析道，“这种牙藏毒囊并配合特定指令启动的手法…很像前元末年‘察汗帖木儿’麾下那一支‘影卫’的风格。据传他们擅长潜伏、暗杀、控制，失败则即刻自尽，以防泄露机密。元亡后，影卫销声匿迹，没想到…”
【前元影卫？！我靠！怎么又扯上前朝余孽了？！】林枫头更大了，这案子真是越滚越大，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那暗号呢？”林枫追问。
冷月走到窗边，看着那两个小白点，沉吟道：“这种利用环境音传递指令的方式，非常高明。嗒嗒两声，短促有力，可模仿啄木鸟、甚至风吹断枝，不易引人怀疑。但从王振的反应来看，这特定的节奏，对他而言意味着‘即刻自尽，永不开口’的最终指令。对方在音律和心理学上，颇有造诣。”
心理学都出来了…林枫对冷月的知识面感到佩服，同时压力山大。
【一个可能融合了前朝余孽、现任勋贵、贪官污吏、海上倭寇、甚至心理学大师的庞大犯罪集团？老子这是捅了马蜂窝plus版啊！】
但越是如此，林枫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骆总旗那边搜查需要时间。我们也不能干等。”林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王振虽然死了，但他执掌市舶司多年，这里面的猫腻，他不可能完全销毁干净！特别是与海上走私首接相关的账目和记录！”
他看向冷月：“冷月姑娘，还得再辛苦你一趟。既然对方能用暗号，我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半个时辰后，市舶司衙门后院，一个偏僻的库房阴影里。
一名穿着低级宦官服饰的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准备将一包东西塞进墙角狗洞。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悄然浮现，一把冰冷的短刃抵在了他的后心。
“别动，别喊。否则，死。”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寒冰。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首，手中的包袱“啪嗒”掉在地上，散落出一些金银首饰和信件。
“王公公己经死了。”冷月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你想和他一样，还是想活？”
“想…想活…女侠饶命…”小太监吓得差点尿裤子，带着哭腔道。
“很好。带我去王公公平时真正存放重要东西的地方。别耍花样，我知道不止一处。”冷月短刃微微用力。
“是…是…小的带您去…求您别杀我…”小太监彻底屈服。
在贪生怕死的小太监带领下，冷月果然在市舶司衙门内找到了两处王振私设的、极其隐蔽的暗格和密室。一处在他卧室床板下，另一处竟然在茅房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隔间里，极其刁钻。
从里面，冷月起获了数本真正的“私账”，上面清晰记录了通过市舶司渠道走私各类物资的具体时间、数量、对接船只（用了代号，但可与旧账册对应）、以及…最终利润的分成比例！
而接收利润的大头，赫然正是“毛八爷（京）”！但令林枫震惊的是，在几笔最大的、涉及生铁和硝石的交易分成记录旁，竟然还标注了一个小小的、特殊的符号——正是那个三个点一个圈的血图案！
【果然！这个图案才是关键！毛八爷也只是经手人之一？！真正的幕后大佬，是用这个图案代表的？！】林枫看着冷月带回来的私账，心脏狂跳。
除此之外，还有几封没有署名、但字迹矫健有力的密信，内容多是催促货物、指示交接地点、以及询问“京中‘老先生’安好”。
【老先生？又一个代号？】林枫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但最重要的是，在一本私账的最后一页，冷月发现了一串看似无意中留下的、模糊的指甲划痕，像是几个数字：初三、十五、廿八…子时、卯时…
以及一个地名：望海崖。
【这像是…某种秘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林枫福至心灵，猛地抓住这一点！
王振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这些碎片化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拼凑出这个庞大网络的运作方式！
“初三、十五、廿八…望海崖…子时、卯时…”林枫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今天是初一…也就是说，最近的一次秘密接头，可能在两天后的初三？！”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如果能抓住这次接头…
就在这时，骆冰也回来了，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林大人！找到了！在官驿斜对面的一处茶楼屋顶，发现了两个极浅的脚印和一点轻微的摩擦痕迹，确认那里曾有人长时间潜伏观察！并且，在瓦片缝隙里，找到了这个！”
骆冰摊开手，掌心是一枚比米粒稍大、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白色小石子。
【就是它！发射信号的工具！】林枫拿起那枚小石子，仔细查看，看不出什么特别。
“对方很谨慎，几乎没有留下更多线索。”骆冰补充道。
“足够了！”林枫握紧那枚小石子和冷月带回来的私账，眼神灼灼，“我们现在有了新的方向！两天后，望海崖，很可能有一次关键的秘密接头！”
他看向骆冰和冷月：“骆总旗，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兄弟，秘密封锁望海崖周边所有可能进出的路径，布下天罗地网！但要绝对隐蔽，打草惊蛇！”
“冷月姑娘，到时候恐怕还需要你亲自出马，近距离确认接头双方的身份，尤其是…看看有没有左臂受伤，或者身穿深蓝色绸缎的人！”
“这一次，我们必须人赃并获！”
…
是夜，林枫将最新发现再次加密，通过锦衣卫渠道急送京城。他特别强调了“血图案”与巨额利润分成首接关联，以及“望海崖初三接头”的重要情报。
他知道，朱元璋此刻一定也在京城紧锣密鼓地行动。他这边抓得越紧，京城那边就越有可能找到突破口。
而此刻的京城，毛骧府邸深处。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依旧咬死只承认自己贪财的族叔毛仁贵。
一名锦衣卫校尉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递上一封密信。
毛骧打开密信一看，是林枫关于“血图案”与利润分成关联的最新报告。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密室中只剩下他和奄奄一息的毛仁贵。
毛骧走到毛仁贵面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道：“叔父，林枫在福建又找到新东西了。那个图案…‘老先生’很生气。你保不住的人，谁也保不住。但你若老老实实把‘老先生’是谁供出来，我或许能求陛下，给你个痛快，留你孙子一条活路。”
毛仁贵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恐惧、挣扎、绝望…最终，化为一片彻底的灰暗。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猛地一咬牙！
毛骧脸色一变，立刻出手捏住他的下巴，但己经晚了！
一丝黑血从毛仁贵嘴角溢出，他眼中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诡异的解脱，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他的嘴里，竟然也藏有毒囊！
毛骧看着死去的族叔，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老先生…你的手，伸得实在太长了…”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凌厉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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