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五，水月庵。 这座位于京城外的尼姑庵规模不大，却因环境清幽、素斋可口而颇受一些官宦家眷的青睐。 苏婉清一早便乘着小轿来到庵中，捐了香油钱，在一名小尼姑的引导下，来到后殿敬香礼佛。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色，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位为丈夫担忧的妻子形象。 她耐心地诵经祈福，目光却不时留意着殿外的动静。 约莫巳时（上午9-11点），一名穿着体面、气质沉稳的中年宫女在一名小丫鬟的陪伴下，走进了后殿。正是郭贵妃身边的掌事孙宫女。 苏婉清心跳微微加速，但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垂眸诵经。 孙宫女显然也是常客，与庵里的师太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上前敬香，神态虔诚。 敬香完毕，孙宫女似乎想找个安静处歇息片刻。苏婉清看准时机，轻轻咳嗽了几声，声音不大，却足以引起注意。 孙宫女果然看了过来，见是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却面带愁容的年轻夫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苏婉清适时地抬起头，对上孙宫女的目光，露出一丝勉强的、带着歉意的微笑。 孙宫女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多言，走到一旁的蒲团坐下闭目养神。 苏婉清也不急躁，继续默默诵经。 过了一会儿，她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自己带来的那盒特制檀香，对旁边侍立的小尼姑轻声道：“小师傅，可否帮我把这盒香换上？这是我家传配方所制，安神效果好些。” 小尼姑依言接过，去换香。 淡淡的、与众不同的檀香味很快在殿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连闭目养神的孙宫女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这香气…倒是特别。”孙宫女忍不住开口，声音平和。 苏婉清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带着忧愁：“让姑姑见笑了。只是家中近日多事，心神不宁，才制了这香，求个心安罢了。” 孙宫女打量着她：“夫人似有烦忧？” 苏婉清叹了口气，眼圈微红：“不瞒姑姑，妾身夫君蒙冤入狱，妾身一介女流，无力回天，只能在此求佛祖保佑，盼能早日云开月明。” 孙宫女闻言，神色微动：“夫人夫君是…” “妾身夫君姓林，名枫，原在数据司当差。”苏婉清低声道，留意着孙宫女的表情。 果然，孙宫女听到“林枫”二字，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知道这个名字。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林大人之事，奴婢在宫中亦有耳闻。夫人还需放宽心，陛下圣明，自有公断。” 苏婉清拿起手帕拭了拭眼角：“多谢姑姑宽慰。只是…只是听闻此事似乎还牵累了贵妃娘娘凤驾不安，妾身心中更是惶恐难安…若非奸人构陷，又何至于此…” 她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既表达了自己的委屈，又暗示了林枫案件与郭贵妃的关联，并将矛头指向了“奸人”。 孙宫女脸色微变，语气谨慎了许多：“夫人慎言。后宫不得干政，娘娘也只是忧心国事。” 苏婉清立刻道：“姑姑教训的是，是妾身失言了。妾身只是觉得…唉，有些事，或许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正的恶人，或许正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互相争斗，渔翁得利…”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几本精心准备的佛经手抄本，递给孙宫女：“妾身无意中觅得这几本前朝孤本佛经，放在妾身处明珠蒙尘。见姑姑亦是礼佛之人，宝剑赠英雄，佛经赠善信，或许放在姑姑处，更能彰显其价值，亦能保佑姑姑和…姑姑所关心之人，平安顺遂。” 孙宫女看着那几本明显价值不菲的古抄本，又听着苏婉清意有所指的话，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 她当然明白苏婉清的来意和话中的深意。林枫案牵扯侯府，贵妃娘娘近日确实寝食难安，既怕兄长罪证确凿，又怕被人当成弃子…眼前这位林夫人，似乎话里有话… 犹豫良久，孙宫女最终还是接过了佛经，低声道：“夫人心意，奴婢心领了。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望夫人亦能早脱苦海。奴婢还需回宫伺候，告辞了。” 她没有明确承诺什么，但收下了佛经，就是一种态度。 苏婉清心中稍定，躬身行礼：“恭送姑姑。” 看着孙宫女远去的背影，苏婉清知道，自己能做的己经都做了。种子己经播下，能否开花结果，就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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