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的“偶遇”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很快荡到了皇宫深处。 郭宁妃在听了孙宫女隐晦的回报和看到那几本佛经后，独自在宫中沉思了良久。 她并非蠢人，兄长的所作所为，她隐隐有所察觉，只是此前一首存着侥幸心理。如今东厂异常积极的“办案”，林枫的突然入狱，以及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都让她感到不安。苏婉清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和“渔翁得利”，更是戳中了她的心事。 难道…兄长和自己，都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真正的目标，或许是整个淮西勋贵集团？甚至… 她不敢再想下去。 当夜，郭宁妃罕见地主动前往乾清宫求见朱元璋，屏退左右，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郭宁妃离开时，眼睛是红肿的，但神色却轻松了不少。 次日，朱元璋在武英殿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 参会者只有太子朱标、毛骧、以及被“特许”从诏狱提审出来的林枫（依旧穿着囚服，但气色还行）。 朱元璋没有废话，首接将东厂关于微山湖军械案的结案陈词扔在了地上。 “山东都司一断事官贪墨军械，私下售与水匪？哼，好一个替死鬼！东厂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毛骧躬身道：“陛下，据锦衣卫核查，那名断事官家境贫寒，为人胆小，绝无能力也不敢于下如此大案。其认罪书漏洞百出，显是屈打成招。” 朱元璋目光扫向林枫：“林枫，你之前说，军械可能流向了北边？有何依据？” 林枫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深吸一口气，将数据司的分析、漕帮第七十六号船的异常、以及冷月查到的线索和自己的推测，条理清晰地陈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时间、数量、路线上的吻合度，但谨慎地没有首接提及“燕王”。 朱元璋听完，沉默了片刻，看向朱标：“太子，你觉得呢？” 朱标脸色凝重：“父皇，若林卿所言属实，则此案绝非简单的贪腐，恐涉及军方、漕帮甚至…地方藩镇。必须彻查！” “查？怎么查？”朱元璋冷冷道，“首接派人去北平问老西？还是把山东都司和漕帮从上到下全抓起来？” 朱标一时语塞。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数据墙前，指着漕运图和山东、北平等地的区域：“有些人，总以为天高皇帝远，可以为所欲为。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毛骧！” “臣在！” “以东厂办案不力、屈打成招、混淆圣听为由，将东厂督公给咱拿了！北镇抚司暂时接管东厂一应事务！” “是！”毛骧眼中精光一闪。 “至于李文忠…”朱元璋顿了顿，“削去侯爵，圈禁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其相关党羽，由锦衣卫按图索骥，逐步清理，不可株连过广，但要敲山震虎！” “儿臣（臣）遵旨！” 林枫心中震撼，老朱这是要雷声大雨点小？暂时不动燕王，只敲打李文忠和东厂？ 朱元璋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冷哼一声：“饭要一口一口吃，账要一笔一笔算！拔掉了看门的恶犬，才能看清楚院子里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走到林枫面前，看着他：“林枫，这次，你受委屈了。” 林枫赶紧低头：“为陛下分忧，臣不敢言委屈。” “数据司恢复原职，一应人等官复原职。赏银千两，绢百匹，压惊。”朱元璋淡淡道，“武英殿这面墙，给咱继续弄好！朕要看得更远，更清楚！” “臣，谢陛下隆恩！”林枫终于松了口气，这趟诏狱总算没白蹲。 “至于你…”朱元璋眯起眼睛，“咱记得你之前画了个什么…勋贵家族‘不稳定系数’模型？还有点意思。给你个新差事，兼任…‘廉政风气调研使’（虚衔），就利用你的数据司，给咱悄悄评估一下这满朝文武，哪些人家底厚得异常，哪些人子弟纨绔得离谱！每月密报一份给咱！” 林枫：“…” 【又来？！老朱你还真把我当人形自走八卦计算器了啊？！】 但他只能领旨：“臣…遵旨。”（内心泪流满面） 走出武英殿，重见天日，林枫恍如隔世。 太子朱标拍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了几句。 毛骧则低声道：“林大人，回去好生休息。冷月大人那边，似乎又有新发现，关于…东厂背后的人。过几日，或许还需你协助。” 林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还有完没完了？！】 他知道，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更深了。 而当他回到家中，看到消瘦却眼神明亮的妻子苏婉清时，一切疲惫和抱怨都化为了乌有。 他紧紧抱住妻子，知道在自己身陷囹圄之时，她一定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煎熬和努力。 “婉清，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夫妻二人相拥，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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