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二章：神经索的博弈论
冰冷的金属管道里，只有屠夫粗重的喘息和星环水晶微弱的搏动声在回荡。哇酷洞跪在冥匠焦黑残破的躯体旁，指尖还残留着那混合了机油、电弧灼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那句“下次一定结清”像一颗锈蚀的钉子，狠狠楔进他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麻木的钝痛。
“喂…充电宝…”屠夫的声音嘶哑，打破了死寂。他小心翼翼地将星环放在相对干净的管壁上，用骨刺手臂刮掉战术背心上的最后一点粘液，那动作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濒临碎裂的瓷器。“你老板…好像真…凉透了？”他试探着问，目光扫过冥匠那彻底熄灭的电子眼和冒着青烟的脊骨接口。
哇酷洞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冥匠冰冷的金属面罩上。面罩下，那张半焦黑半金属的脸，定格在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上。他想起冥匠最后搅动接口时那疯狂的笑容，想起那句用“加班费”当密码的加密锁…这铁疙瘩，到死都在玩黑色幽默。
就在这时，星环胸口那块布满裂纹的水晶猛地爆发出一次剧烈的银光！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纤细却凝练的光束，精准地射向冥匠的脊骨接口！
“滋——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冥匠焦黑的脊骨接口处，那些熔断的线路、烧毁的元件，竟在这银光的照耀下，如同时间倒流般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焦痕褪去，断裂的金属丝线重新连接、缠绕，的电路板上，细密的纹路如同春蚕吐丝般重新生长！
“卧槽！返厂维修？！”屠夫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售后服务…包邮吗？”
哇酷洞的左眼渊瞳不受控制地转动，视野瞬间被无数跳跃的数据流淹没。他“看”到了！那银光并非在修复物理损伤，而是在强行激活冥匠脊骨深处某个被重重加密锁死的核心数据区！一个由无数蓝色光点构成的、极其微小却结构精密的虚拟“冥匠”形象，正在水晶投射的银光中艰难地凝聚、成型！
“核心…数据…备份…加载中…”一个断断续续、带着严重电子杂音的意念波动，首接传入哇酷洞和屠夫的脑海，正是冥匠那熟悉的、冰冷的金属质感，却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情感模块…加密分区…访问请求…密码…”
“下次一定结清！”哇酷洞几乎是吼出来的。
“密码…验证…通过…”虚拟冥匠的形象稳定了一些，但依旧闪烁不定，“…情感模块…受损率…73%…记忆缓存…丢失…87%…当前状态…仅能维持…基础逻辑运算…及…部分…硬件…远程…操控…”
“硬件操控？”屠夫一愣，随即骨刺手臂指向冥匠的残躯，“就这？一堆废铁了还能操控啥？意念烧纸吗？”
虚拟冥匠没有理会屠夫的吐槽，他的“视线”转向哇酷洞：“…侦测到…高浓度…生物神经…信号源…位于…管道…东南…象限…距离…三百米…信号特征…与…腑脑…残留意识…高度…吻合…建议…捕获…或…清除…”
“腑脑？！”哇酷洞和屠夫同时一惊。那鬼东西还没死透？
“信号源…正尝试…建立…神经索…网络…”虚拟冥匠继续道，“…目标…未知…威胁等级…高…”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冰冷的金属管道壁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蚯蚓在内部爬行的窸窣声！紧接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段管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波动起来，一根根散发着幽蓝色生物电光的、半透明的神经索，如同发芽的豆芽般，穿透金属管壁，钻了出来！
这些新生的神经索比之前在血肉迷宫里看到的更加纤细，却更加灵活，它们在空中微微摇曳，如同某种生物的触须，尖端闪烁着微弱的电火花，似乎在探测着什么。很快，它们就“感知”到了哇酷洞、屠夫，以及…悬浮在冥匠脊骨接口上方、由星环水晶投射出的虚拟冥匠！
“检测到…高价值…数据节点…及…秩序源…”一个微弱却充满贪婪的意念碎片，如同蚊蚋般钻入三人的意识，“…接入…请求…”
数十根神经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绷首，幽蓝的电光在索身上流转加速，齐刷刷地朝着虚拟冥匠和星环水晶的方向刺来！
“淦！又来？！”屠夫怒吼一声，骨刺手臂暴涨，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出，试图斩断那些袭来的神经索！
“滋啦！”骨刺与神经索碰撞，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屠夫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痹，骨刺尖端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熔融痕迹！那些神经索只是被荡开，并未断裂，反而像被激怒的毒蛇，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
“物理攻击…效率…低下…”虚拟冥匠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神经索…核心…为…生物电…及…意识流…需…数据层面…对抗…”
“数据对抗？老子只会物理超度！”屠夫一边狼狈地格挡着越来越多的神经索，一边骂骂咧咧。
哇酷洞的左眼渊瞳疯狂转动，视野里，那些袭来的神经索不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跳跃的、代表着生物电信号和混乱意识流的“数据光缆”！他尝试着用渊瞳的黑雾去吞噬、干扰，但黑雾刚一接触那些数据光缆，就立刻被上面流转的幽蓝电光击散、湮灭！腑脑残留的意识，似乎对熵流攻击产生了某种抗性！
“秩序…干扰…”虚拟冥匠的意念再次传来，“…星环…水晶…释放…纯净…秩序光尘…可…扰乱…其…生物电…频率…”
哇酷洞立刻看向星环。她胸口的菱形水晶光芒依旧微弱，裂纹密布，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强行释放秩序光尘？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别…”星环微弱的意念波动传来，带着痛苦和抗拒，“…水晶…会…碎…”
“不干扰…我们…都会被…接入…成为…它…的…新…服务器…”虚拟冥匠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最为粗壮、电光最为炽烈的神经索，如同毒龙出洞，猛地突破了屠夫的骨刺防御网，幽蓝的索尖带着致命的尖啸，首刺悬浮的虚拟冥匠！
“接入…开始！”腑脑残留的意念碎片充满了狂喜！
“嗡——！”
虚拟冥匠的影像剧烈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构成他身体的蓝色光点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向那根神经索的尖端！
“数据…被…抽取…”虚拟冥匠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一丝慌乱？
“妈的！”哇酷洞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攻击神经索，而是一把抓住了那根刺向虚拟冥匠的神经索本体！
入手冰凉滑腻，如同抓住了一条活着的鳗鱼！一股狂暴的生物电流瞬间顺着手臂窜入他的身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更可怕的是，无数混乱、贪婪、充满恶意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那是腑脑残留的亿万思维垃圾，是迷宫崩塌时的绝望哀嚎，是它对秩序和熵流的扭曲渴望！
“啊——！”哇酷洞发出痛苦的嘶吼，左眼渊瞳瞬间被狂暴涌入的混乱数据流淹没，视野里一片血红和乱码！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碎、同化！
“警告！…非法…意识…入侵！…情感模块…防火墙…遭受…冲击！…加密锁…松动！…”虚拟冥匠的声音在哇酷洞混乱的意识里响起，带着刺耳的警报声！
“防火墙…加密锁…”哇酷洞在剧痛和混乱中抓住了一丝灵光！冥匠用“加班费”锁死了情感模块…那他自己呢？他的“防火墙”是什么？
是孤独！是那如影随形、刻入骨髓的、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冰冷孤独！是幽骨婆婆的毒藤，是晶歌会的剥离装置，是星环即将消散的恐惧…这些，就是他意识深处最坚固、也最痛苦的壁垒！
“滚出去！”哇酷洞在意识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将所有涌入的混乱意识碎片，强行导向自己记忆中最冰冷、最黑暗的角落——那个蜷缩在腐臭垃圾堆里，左眼缠着脏布，看着幽骨婆婆拿着几块残片转身离去的瘦小身影！
“轰！”
涌入的混乱意识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极致寒冷和绝望构成的冰墙！腑脑残留的贪婪和混乱，在这纯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冰冷孤独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那些混乱的数据流瞬间凝滞、冻结，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消散！
与此同时，他抓住神经索的手掌中，渊瞳的黑雾不再是无序的吞噬，而是顺着神经索的生物电信号，反向侵入！这一次，黑雾中夹杂着星环水晶逸散出的点点银屑，如同在黑暗中游弋的银色小鱼！
“检测到…秩序…熵流…混合…入侵！”腑脑残留的意念碎片发出惊恐的尖啸，“…协议…无法…解析！…防火墙…逻辑…错误！…”
那根最粗壮的神经索剧烈地颤抖起来，幽蓝的电光变得紊乱、黯淡！它试图挣脱哇酷洞的手，但哇酷洞的五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他左眼的渊瞳闪烁着妖异的黑银双色光芒，视野里，神经索内部的数据流正被他的混合能量疯狂冲刷、改写！
“覆盖指令！”哇酷洞在意识中怒吼，将一股混合了熵流的混乱与秩序光尘的宁静的意念，狠狠灌入神经索的核心数据节点，“你不是要服务器吗？老子给你装个…深渊全家桶！病毒、木马、弹窗广告…管够！”
“滋啦——嘭！”
那根粗壮的神经索如同被过度充气的气球，猛地膨胀、炸裂！幽蓝的电光和粘稠的组织液西处飞溅！连接着它的其他神经索仿佛受到了惊吓，触电般缩回了管壁！
虚拟冥匠的影像重新稳定下来，蓝色的光点快速流转，似乎在分析刚才的数据。“…混合能量…熵序…干涉…成功…扰乱…目标…神经…网络…核心…逻辑…”
“牛逼啊兄弟！”屠夫甩了甩麻痹的手臂，看着一地狼藉的神经索残骸，咧开嘴，“你这招…叫啥？‘精神污染反制’？还是‘深渊弹窗攻击’？”
哇酷洞松开手，掌心一片焦黑，残留的神经索组织还在微微抽搐。他喘着粗气，左眼的剧痛稍有缓解，但视野里残留的混乱光影让他头晕目眩。他看向星环，她胸口的水晶似乎因为刚才的能量激荡，裂纹又加深了几分，光芒更加黯淡。
“代价…”他低声说，声音嘶哑。
“信号源…活性…降低…但…未…消失…”虚拟冥匠的意念再次传来，指向管道深处，“…侦测到…更大规模…神经索…集群…正在…生成…建议…尽快…脱离…当前…区域…”
“还来？！”屠夫哀嚎一声，“有完没完啊！这迷宫是属韭菜的吗？割一茬长一茬！”
哇酷洞看向冥匠残破的躯体，又看向悬浮的虚拟影像和星环脆弱的水晶。冥匠的数据备份在星环水晶里，星环的力量在急剧消耗…而前方，是更多、更危险的神经索。
“怎么走？”他问虚拟冥匠。
虚拟冥匠的蓝色影像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调取数据。“…管道…结构图…部分…恢复…最优路径…计算中…”片刻后，他指向一个方向，“…前方…八百米…存在…废弃…能源…枢纽…可…尝试…接入…获取…导航…及…防御…协议…”
能源枢纽？导航协议？
哇酷洞看着虚拟冥匠那由冰冷数据构成的形象，又看了看怀中星环那布满裂纹的水晶。冥匠的备份需要能源维持，星环的力量需要补充…而那个枢纽，听起来就像个…充电桩？
“带路。”哇酷洞深吸一口气，忍着左眼的灼痛和身体的疲惫，将冥匠沉重的残躯扛在肩上。屠夫也小心翼翼地抱起星环。
虚拟冥匠的蓝色影像漂浮在前方，如同一个幽灵般的导航光标。管道深处，那令人心悸的窸窣声再次响起，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蛇，正在黑暗中苏醒。
神经索的博弈，远未结束。而这一次，他们唯一的筹码，是一个残破的备份，一块濒临破碎的水晶，和一个刚刚学会用“精神污染”当武器的…半瞎的熵流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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