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姝语的内心冷笑一声。
怎么看？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将其魂魄打入九幽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她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思索。
“江教授？”她微微蹙眉，“他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温文尔雅，学识渊博，是很多学生的人生导师。如果……如果真的是他，我只能说……”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词。
“……那他伪装得太成功了。一个完美的‘天使’，才能最轻易地堕落。他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声望和专业知识，构建了一个最完美的骗局。孙小柔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的分析冷静而客观，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对此感到震惊和惋惜的普通学生。
沈时琛看着她，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他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挥拳的拳击手，却次次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她轻飘飘地化解，不留一丝痕迹。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任何东西了。
“你可以走了。”他向后靠回椅背，泄了气，摆了摆手。
文姝语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站起身，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拉开审讯室沉重的铁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时琛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审讯室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冷的气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却并不抽，只是看着那点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为什么？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如此在意？为什么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他猛地掐灭了烟，拿起手机，拨通了技术队的电话。
“小李，给我查两个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果断。
“第一个，江慕白。华京大学心理学教授。我要他的一切，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事无巨巨细，连他小学三年级得过什么奖都给我挖出来！特别是他的人际关系网，查！给我往死里查！”
“第二个……”他顿了顿，那个清冷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华京大学，犯罪心理学专业大三学生，杨锦澜，或者文姝语。”
挂断电话，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文姝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和江慕白那张温和无害的笑脸，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风暴，就要来了。
……
同一时间，华京市一处隐匿在百年梧桐巷陌深处的私人茶室。
这里远离尘嚣，一草一木都透着禅意。空气中弥漫着顶级沉水香的清雅气息，与一墙之隔的喧嚣都市仿佛两个纪元。
一个身穿白色中式盘扣衬衫的男人，正坐在线条简练的黑檀木茶台后，专注地冲泡着一壶老枞水仙。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从容，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他眉眼温润，唇边总是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气质干净得如同初雪。
正是江慕白。
他的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则刚刚弹出的内部消息推送，标题赫然是《华京大学“镜灵杀人案”告破，嫌疑人孙某己被控制》。
他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用竹夹夹起一个白瓷品茗杯，用滚烫的茶汤将之温过，然后将琥珀色的茶汤注入杯中。
茶室的另一端，阴影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站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先生，”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镜子’被警方找到了，上面的刻印……暴露了您的名字。”
江慕白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那馥郁的香气，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意料之中。一件用过的工具，本就该被丢弃。至于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脏了，换一个便是。”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解：“可这样一来，警方的视线就会完全集中到您身上。我们后续的计划……”
“后续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江慕白轻啜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看向窗外那一片被精心修剪过的竹林。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件小小的玩具，一场无聊的游戏……却炸出了一个我等了千年的人。”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里不再是温润和煦，而是浸透了森然的冷意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师父啊师父，您果然来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心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蝼蚁，也值得您出手干预。”
“不过这样也好。”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面前那把名贵的紫砂壶，壶身温润如玉。
“这一世，我们换个玩法。”
“我不再是您脚下那个仰望您的弟子，而您……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执掌乾坤的玄学至尊。”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黑袍人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头垂得更低了。
他知道，先生动了真格。
那个能让先生称之为“师父”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文姝语走出警局大门，晚风带着都市的喧嚣和燥热扑面而来。她没有回头，径首走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华京大学。”她报出地址，整个人陷进后座的阴影里。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紧紧攥住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顾无忌！
他果然也来了这个世界。
而且，他还主动暴露了自己。
这是挑衅，是宣战！
他知道她来了，他用这种方式，狂妄地告诉她——我看见你了。
文姝语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
不行，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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