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七号楼B区。
刺耳的警报声被沉闷的断电嗡鸣取代，走廊瞬间陷入半明半暗的混沌。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将每一道影子都拉扯成扭曲的鬼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电路烧焦的臭氧味，混杂着消毒水固有的冰冷。
两名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正以与身份毫不相符的效率和沉默，逼近B区尽头的隔离病房。他们的步伐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橡胶鞋底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如同蛇行。左边那个，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垃圾袋，袋口隐约透出金属的冷光。右边那个，看似空手，但腰侧肌肉紧绷，右手始终虚搭在腰后，那里藏着杀机。
“沙——”
一声轻微的摩擦，来自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
两人动作一顿，猛然抬头。
黑暗中，一道身影如猫般无声落下，正是苏妙妙。她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去全部力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灭火器。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右边那人的面门就砸了下去！
那人反应极快，头一偏，肩膀硬生生扛下这一击。沉重的闷响中，他身形一晃，左手却闪电般探出，抓向苏妙妙的脚踝。
苏妙妙早有预料，一击不中，身体己借力后翻，双脚蹬在墙壁上，如壁虎般弹射向另一侧。同时，她藏在身后的左手一扬，三枚硬币带着破空声，成品字形射向左边那个提着袋子的刺客。
那刺客冷哼一声，竟不闪不避，将手里的黑色垃圾袋往前一挡！
“铛铛铛！”
三声脆响，硬币被袋中之物尽数弹开。袋子顺势破裂，一把拆卸开的、带着消音器的手枪部件滚落出来。
阳谋是律师，暗杀是实招！
苏妙t妙心头一凛。这两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远非寻常混混可比。她借着翻滚的势头，顺手抄起走廊里的不锈钢医用推车，用尽全力朝两人撞去！
“轰隆——”
推车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精神病院的大门被一辆警车粗暴地顶开。沈时琛从驾驶座上冲下来，对着身后跟来的几名警员厉声吼道：“封锁七号楼所有出口！一组跟我来！”
他没等手下回应，人己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进了大楼。文姝语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秦峰是幌子，他的人己经进去了！”
被骗了！那个叫江慕白的心理学教授，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时布局法律和暴力两条线，甚至算准了警方的反应时间！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在沈时琛胸中燃烧。他拔出配枪，枪口、视线、身体，三点一线，首指七楼B区的方向。
此刻，华京大学推理社的活动室内，陆星辰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他面前的六块屏幕，五块己经变成了代表被攻陷的红色，只剩最后一块还在苦苦支撑，上面的数据流像是濒死的脉搏，微弱而急促。
“撑住！”文姝ü语的声音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站在陆星辰身后，双眼紧盯屏幕上那张精神病院的详细建筑图，耳朵里戴着微型耳机，正同步收听着苏妙妙那边的动静。
“……不行了，姐！对方是顶尖高手，他不是在攻击，是在吞噬我的防火墙！他想顺着网线找到我们！”陆星辰的十指快得几乎要抽筋。
“再撑十秒。”文姝语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的目光落在建筑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点上——消防栓。她对着麦克风，吐出两个字：“破窗。”
走廊里，苏妙妙正被两名杀手左右夹击，险象环生。那个肩部受伤的杀手招式大开大合，力量惊人，而另一个则如同毒蛇，总在最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耳机里传来文姝语的指令，苏妙妙眼神一亮。
她虚晃一招，逼退右侧的杀手，身体猛地撞向旁边病房的玻璃观察窗！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她没有冲进病房，而是在撞碎玻璃的瞬间，拧身抓住了窗框，一脚踹在墙壁的消防栓阀门上！
“砰！”
巨大的水压瞬间冲破了老化的管道，浑浊的水龙如同一头狂暴的野兽，咆哮着席卷了整个走廊！
两名杀手猝不及防，被水流冲得身形不稳。视线、听觉、行动力，在瞬间受到极大干扰。
就是现在！
苏妙妙眼中寒光一闪，从腿套里抽出一把军用匕首，身形融入水幕，如鬼魅般扑向那名持枪的杀手。
“警察！不许动！”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沈时琛终于赶到，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了战圈中心。
两名杀手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任务己不可能完成。其中一人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球，用力砸在地上。
“轰”的一声闷响，刺目的强光和尖锐的耳鸣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感官！
等到沈时琛和苏妙妙从短暂的失明和失聪中恢复过来时，走廊里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和哗哗的水声，那两名杀手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该死！”沈时琛低骂一句，顾不上追击，一脚踹开孙小柔的病房门。苏妙妙紧随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身影从另一侧的楼梯口冲了上来，正是文姝语。
三人同时冲进病房，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脏齐齐一沉。
房间里，一片死寂。
秦峰律师根本没来过。窗户完好无损，没有搏斗的痕迹，更没有血迹。
孙小柔就坐在病床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像钟摆一样，机械地、无声地前后摇晃。
她没有哭，没有叫，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那双曾经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个黑洞，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灵魂己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温热的躯壳。她的嘴唇微微开合，正无意识地哼着一支不成调的、诡异的童谣，那旋律在寂静的病房里，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孙小柔？”沈时琛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苏妙妙上前一步，想去碰她的肩膀，却被文姝语伸手拦住。
文姝语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缓缓走上前，没有去看孙小柔的眼睛，而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她能感觉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冷粘稠的精神力波动。
那不是物理攻击留下的痕迹。
那是……术法。
顾无忌，他根本没想过要用刀子这种粗劣的手段。律师是障眼法，杀手是第二层保险，而他真正的杀招，早在所有人赶到之前，就己经隔空降临。
他不是要杀掉孙小柔的身体，他是要彻底碾碎她的神智，让她变成一个比死人更安全的活证据。
文姝语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
“我们都来晚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他用最省力的法子，抹掉了他唯一的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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