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会所,沙龙的空气中漂浮着昂贵香水与低沉古典乐混合的味道。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神情专注,仿佛在聆听神谕。
讲台上,江慕白就是那个降下神谕的人。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演讲的主题是《记忆的囚笼: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重塑与遗忘》,声音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听众最柔软的神经上。
“……所以,记忆并非牢不可破。它更像一幅可以被反复涂抹修改的油画。”江慕白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意味深长地停在角落里一位气质疏离的女士身上——林悠悠。
林悠悠正低头搅动着咖啡,但她能感到那道目光,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她的皮肤。她不动声色,将手机屏幕对着江慕白的方向,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中,接听方是文姝语。
“某些深刻的创伤,就像画上最顽固的底色。强行覆盖,只会让画面变得肮脏不堪。”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沙龙入口处传来,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背景音乐,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文姝语站在那里,身边是身形挺拔、面色冷峻的沈时琛。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与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但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江慕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猎物,终于走进了猎场。
“这位小姐有不同的见解?”他非但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反而显得兴致盎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时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不懂什么玄学,但他懂人。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对峙。讲台上的教授和身边的文姝语,像两头在各自领地巡视的猛兽,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文姝语缓步走来,目光首视江慕白,平静无波。“我只是好奇,江教授。如果说记忆是画,那么执笔的人是谁?是患者自己,还是像您这样的治疗者?如果治疗者心存恶意,他是在为人作画,还是在为人描绘一座更精致的囚笼?”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几乎是在质疑整个心理治疗行业的根基。
江慕白脸上的笑容不变,镜片后的眼神却骤然变冷。“这位小姐的问题很有趣。但您似乎混淆了一个概念。我们不是执笔人,我们只是递给患者一支新的画笔,教他们如何用新的色彩,去覆盖旧的伤痕。至于他们想画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用一种只有站在他面前的文姝语和沈时琛才能听清的音量补充道:“当然,如果那旧的伤痕本身就是一种罪孽,那么彻底的遗忘,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慈悲。师……父,您说呢?”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轻,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文姝语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一股千年不散的寒意,从她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是他!真的是他!顾无忌!那个在她突破之际,从背后捅入致命一刀的首席弟子!
沈时琛敏锐地捕捉到了文姝语一闪而逝的僵硬。他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文姝语挡在身后,一双利眼死死盯住江慕白。“江教授,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点事想向你了解一下。”
“哦?警官先生?”江慕白看向沈时琛,温和地笑道,“我很乐意配合。不过,我的讲座还没结束。”
顾无忌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狠。他用这场沙龙拖住自己,真正的杀招,早己在精神病院那边落下。他不是要去杀人,他是要去诛心!
一个疯掉的证人,比一个死掉的证人,更安全,也更具嘲讽意味。
“抱歉,打扰了。”文姝语忽然开口,拉住了准备发作的沈时琛。她重新抬起头,看向江慕白,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礼貌的微笑。
“江教授的理论,的确发人深省。只是,我还是更相信另一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在一片寂静中,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道昭昭,血债,只能血偿。”
说完,她不再看江慕白那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转身就走,决绝利落。
沈时琛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沙龙内,死一般的寂静。
江慕白站在台上,脸上的温润儒雅如面具般寸寸碎裂,只剩下阴鸷和一丝被挑衅后的暴怒。他握紧了拳,指节捏得发白。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没想到,千年不见,师父的爪牙,竟还是如此锋利。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像是在对沈时琛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赢了这一局。但他犯了一个错。”
“什么错?”
文姝语缓缓转过头,眼中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痛苦与无穷战意的光。
“他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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