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摇篮曲终
死寂。
洞穴里只剩下我们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还有婴儿车里那个小家伙平稳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睡眠呼吸音。
山猫的枪还举着，枪口对着那块恢复了冰冷的石碑，手指紧扣着扳机，关节白得吓人，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刚才那一下，比被几十条枪指着还让他毛骨悚然。
未来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不是害怕，而是那种意识被强行撕扯又猛地塞回来的剧烈不适感。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冷汗浸透了病号服，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肉里。
我顾不上疼，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眼睛却死死盯着婴儿车。
源初？
那古老存在恐惧的称呼……源初？
这孩子……不是未来的克隆体那么简单？！林博士说的“火种”……难道指的不是未来的意识载体，而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一个能轻易震慑、甚至命令那古老眼球的存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在婴儿车里，像个真正的、无害的婴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上爬。
“……陆……时……”未来虚弱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她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痛苦和巨大的困惑，“刚才……那是什么……孩子他……”
她看向婴儿车的眼神充满了母性的本能担忧，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和恐惧。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我声音沙哑地安抚她，自己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我扶着她慢慢站起来，她的身体依旧软得厉害，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我身上。
山猫终于慢慢放下了枪，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眼神复杂地看向我和未来，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婴儿车和石碑：“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对！走！
不管那孩子是什么，不管那眼球还会不会回来，必须先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我捡起地上那个银色的U盘和那支散发着幽蓝寒气的药剂——林博士留下的“终焉协议”和稳定剂，塞进口袋。然后小心翼翼地推起婴儿车。
未来一步一挪地跟着我，她的手始终紧紧抓着我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
山猫在前方探路，我们沿着来时的检修通道，快速往回走。
通道里依旧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灼烧后的味道，但那种庞大的压力己经消失了。身后的洞穴安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穿过通道，重新回到那个庞大的“母体”核心室。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核心室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那些巨大的黄铜齿轮和连杆很多己经扭曲断裂，冒着黑烟，粗大的管道破裂，流出粘稠的、散发着怪味的液体。曜石面板碎裂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烧焦的电路。白色的冷却蒸汽依旧从多处泄漏出来，发出嘶嘶的声响。
“母体”……似乎彻底停止了运转。那颗被惊醒的金属心脏，再次陷入了死寂，而且可能是永久性的。
是那个“源初”婴儿的力量？还是它自我崩溃的结果？
我们不敢细看，加快脚步，穿过这片废墟。
来到之前下来的那个金属旋梯口，向上望去，入口处有微弱的天光透下来。
爬上去的过程比下来时更加艰难。未来身体虚弱，几乎无法用力，我和山猫只能半拖半抱地扶着她。婴儿车也只能勉强折叠一下，由山猫费力地背在背上。
终于，我们重新回到了那个悬崖平台上。
天己经大亮了，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晨风吹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和凉意，却吹不散我们心头的沉重和寒意。
平台上一片狼藉，之前盲眼女人留下的邪恶符号被风吹雨打得模糊不清，那几盏铜灯也熄灭了，倒在地上。
山下，防空洞废墟那边依旧拉着警戒线，但救援车辆似乎少了很多，只有零星几个人员在走动。老张他们可能还在处理老陈和后续的事情。
我们三个人，带着一个婴儿，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幸存者，站在悬崖边，浑身污秽，精疲力尽，心里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迷茫和后怕。
接下来去哪？
能相信谁？
老张还能信任吗？警局内部还有没有“清道夫”的眼线？
那个“源初”婴儿……该怎么办？交给谁？谁能控制或者保护得了他？
未来紧紧靠着我，看着山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眼神恍惚，七年的时光空白和刚刚经历的恐怖，让她显得脆弱而无措。
“……回家……”她喃喃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回家……”
家？
哪个家？
我们的家，早在七年前就碎了。老陈的家，现在是一片烧焦的废墟和罪证现场。
哪里还有家？
我看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U盘。
林博士说的“终焉协议”……它能格式化清除所有被“摇篮”污染的一切。一旦启动，昨日的来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昨日的来信最新章节随便看！所有相关的克隆体、被篡改的记忆、甚至可能包括……这个状态未明的“源初”婴儿……都会消失。
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还有那支药剂……稳定剂？还是催命符？
“先离开这里再说。”山猫打破了沉默，他拿出那个进山后就没信号的手机，尝试着开机，屏幕竟然亮了一下，有了微弱的信号！
他立刻尝试拨打老张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山猫？！你他妈在哪？！陆时呢？！”老张焦急万分的声音瞬间炸响，背景音很嘈杂。
“张队！我们出来了！在……在西山悬崖这边！我们找到了许未来！还有……一个孩子！”山猫快速说道，省略了所有无法解释的过程。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极其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几秒，老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变得异常低沉和……紧绷？
“……孩子？什么样的孩子？”
他的语气……不对劲！
山猫也察觉到了，看了我一眼，捂住话筒，低声道：“张队？你那边怎么样？老陈他……”
“……老陈抢救无效……死了。”老张的声音干涩无比，“但他死前……留下了一些话……关于……一个‘必须被销毁的最终灾祸’……”
我的心猛地一沉！
“……山猫，告诉我，你们找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决绝，“老陈用最后力气警告……那孩子……不能留……否则……会引来……我们无法理解的……恐怖……”
“……上面……己经成立了最高级别专项组……命令是……一旦发现目标……立即……控制……必要时……可就地……”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含义，像一把冰刀，刺穿了我们的心脏。
就地什么？
处置？清除？
连老张……或者说他代表的秩序力量，也选择了和博士类似的道路？因为恐惧而选择毁灭？
婴儿车里，那个孩子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嘤咛。
未来的手瞬间攥紧了我的胳膊，脸色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母兽护崽般的警惕和绝望。
山猫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对着话筒，艰难地说道：“张队……事情可能比你想的更复杂……我们需要见面谈……”
“……没时间谈了！”老张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听着！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老陈临死前的恐惧是真的！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那个孩子绝对不能……”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激烈的嘈杂声！碰撞声！枪声？！还有老张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怒的吼声：“你们干什么——！”
紧接着，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张队？！张队！”山猫对着话筒大吼，脸色瞬间煞白！
出事了！老张那边也出事了！
是“清道夫”的残余势力？还是……专项组的人己经到了？！他们内部发生了冲突？！
我们三人站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孤岛上，最后的救援信号突然中断，西周是茫茫大海和未知的巨浪。
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秩序不再可信，力量不再可靠。
我们带着一个可能毁灭世界也可能被世界毁灭的“灾祸”，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未来靠在我身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但她看着婴儿车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和药剂。
两个选择。
启动“终焉协议”，毁灭一切，包括这个孩子，也包括未来可能残存的、与“摇篮”有关的任何联系。一了百了。
或者……带着他，逃亡。面对全世界的追捕和未知的恐怖，去寻找一条几乎不存在的生路。
如何选？
我看着未来，看着婴儿车里那张无知无觉的睡脸。
我想起Ver.2.0消散前那解脱又遗憾的眼神。
想起老陈信里那沉重的罪孽和最后一点未泯的良知。
想起林博士那未尽的警告和期盼。
想起那古老存在对“变量”的兴趣。
想起……“源初”……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将未来更紧地搂住，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婴儿车的推手上。
山猫看着我的动作，明白了我的选择。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背上折叠的婴儿车重新打开，检查了一下弹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站到了我们身前。
无需多言。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我推着婴儿车，揽着未来，走向下山的路。
前方的山林雾气弥漫，看不清尽头。
但我们，只能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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