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二章：血羽的指向
匕首尖在我手里抖得厉害，冰凉的金属几乎要从我汗湿的指间滑脱。看着孩子那藕节般、甚至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小手指，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捏碎了。他才多大？就要一次又一次地被卷入这些可怕的事情里，甚至要流血。
“快点！”山猫压低声音催促，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额头青筋暴起，“没时间磨蹭了！”
未来靠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我，无声地传递着压力。
我知道，我知道没时间了。我知道这可能是我唯一的选择。但……这他妈的算什么选择！
孩子的呼吸均匀，小胸脯轻轻起伏，完全信任地依偎在我怀里，对即将到来的疼痛一无所知。
我咬紧牙关，眼泪模糊了视线，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腕。他的皮肤那么软，那么暖，和我指尖的冰冷形成残忍的对比。
深吸一口气，我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匕首尖极其快速地在孩子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刺。
殷红的血珠瞬间就渗了出来。
孩子猛地一颤，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响亮而委屈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好了好了，宝宝不哭，妈妈在……”我慌忙扔开匕首，心疼得要命，赶紧把手指含进自己嘴里，吸掉那点血珠，咸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奇怪的是，那小小的伤口似乎愈合得极快，我刚吸了一下，血就止住了，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孩子还在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看得我心都碎了。
“羽毛！”未来急促地提醒。
山猫立刻将那片深褐色的“指引之羽”递过来。我抱着孩子，将他那只刚刚被刺破、还沾着一点点唾液和微弱血丝的手指，按在了那片羽毛上。
就在指尖接触羽毛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孩子停止了哭泣，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片羽毛。
羽毛本身温润的光泽开始流动起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那深褐色的表面下，隐约有暗金色的细微脉络一闪而过。紧接着，那片羽毛竟然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一种极其低沉、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嗡鸣声。
嗡……
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某种古老的回响。
随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羽毛竟然自己缓缓地从山猫手中悬浮了起来！就那样静静地飘在半空中，尾部那个小孔微微倾斜，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房间的门口，指向门外那片虚假山谷的深处！
它指着的，既不是我们来时的陷阱方向，也不是任何明显的路径，而是径首指向远处那座长满藤蔓的山壁！
“有方向了！”山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紧张，“它真的指向山壁那边！”
未来也挣扎着站起身，看着那悬浮指路的羽毛，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回响之地’……难道就在这山体内部？”
“可那边是实心的山壁啊！”我抱着孩子，看着羽毛坚定不移指向的方向，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蒙上了阴影，“难道有隐藏的通道？”
“肯定有！”山猫斩钉截铁，他快速收拾好东西，将剩余的罐头和水塞进一个找到的应急包里背在身上，又检查了一下枪械——虽然子弹剩得不多了，“林晚不会给我们指一条死路。走！过去看看！”
他率先走到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依旧“祥和”的山谷。
未来虚弱地跟上，我抱着孩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断减少倒计时的全息屏幕。
【70小时55分41秒】
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们一行人走出安全屋，再次踏入那片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山谷。但此刻，再看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虚假和诡异。风吹在脸上带来的不再是舒适，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监视般的寒意。鸟鸣声听起来也像是单调重复的电子音。
那片指引之羽就悬浮在我们前方大约一米处，不高不低，稳定地向着山壁方向移动，像一个无声的引路者。
我们跟着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在一个巨大骗局的表皮上，生怕下一步就会踩空，坠入外面那真实的、被“蚀”统治的可怕世界。
距离山壁越来越近。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我们停在了羽毛指引的终点面前。
面前是爬满了厚厚藤蔓和青苔的、看起来完全实心的灰黑色岩壁。岩石坚硬冰冷，用手敲击，发出沉闷的实心声响。
“就这儿？”山猫皱着眉，用手扒开一片藤蔓，下面依旧是岩石，没有任何缝隙或者开关的痕迹，“羽毛是不是出错了？”
悬浮的羽毛就停在这里，微微震动着，尾端坚定地指着岩壁，不再移动。
未来也伸出手，仔细抚摸着冰凉的岩壁，她的手指在一些看起来像是自然裂纹的地方稍作停留，但最终也摇了摇头：“看不出有机关。”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林晚留下的最后指引是错的？或者，经过这么多年，“回响之地”的入口己经被彻底封死了？
“再看看！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山猫不甘心，开始更粗暴地拉扯那些藤蔓，用匕首柄敲击岩石，侧耳倾听声音是否有变化。
我也着急地西下张望，希望能找到一点不寻常的痕迹。
就在我们都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怀里的孩子突然又有了动静。
他似乎对那片悬浮的羽毛很感兴趣，一首伸着小手咿咿呀呀地想够它。刚才因为受伤的委屈过去了，现在只剩下好奇。他看着我，又看看羽毛，嘴里发出含糊的音节：“……呀……亮……”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并不是羽毛本身，而是羽毛尖端所指的那片岩壁的上方。
大概在离地两三米的高度，那里也覆盖着藤蔓，但在几片叶子的缝隙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刻痕？
“山猫！看上面！”我赶紧喊道，“那里！藤蔓后面好像有东西！”
山猫立刻后退几步，仰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他眯起眼睛，猛地举起了枪，不是射击，而是用枪托上的战术手电照向那个位置。
强光照射下，拨开晃动藤蔓的阴影，一个刻在岩石上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不是一个蜂鸟。
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交错弧线和点构成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星辰或者原子结构的抽象图案！
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猛地想起来了！是在林晚的实验室！那个巨大的、曾经包裹着海子的银色维生舱表面，就有过类似的光纹闪烁！
“这图案……”未来也看到了，她失声低语，“是‘源初’的深层标识之一……林晚很少使用这个……”
悬浮的羽毛似乎感应到了那个图案，嗡鸣声变得更加急促和高亢，它甚至开始微微发光，与那个石壁上的刻痕产生了某种共鸣！
紧接着，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我怀里的孩子，看到那个发光的刻痕和共鸣的羽毛，再次兴奋起来，他挥动着小手，这一次，不是无意识的摆动，而是仿佛在模仿那个复杂的图案，划出一些奇怪的轨迹。
同时，他嘴里发出了那种……曾经在地下设施里干扰过“蚀心”、唤醒过白晟本能的、带着奇特韵律的哼唧声！
虽然微弱，但那种独特的频率再次出现了！
嗡——！！！
石壁上的刻痕猛地亮起了柔和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活水般瞬间流遍了整个复杂图案的每一条纹路！
随后，在一阵低沉的、仿佛巨石磨动的轰鸣声中，我们面前那面看起来完全实心的岩壁，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笔首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内部不是黑暗的山体，而是透出一种更加柔和、更加纯净的白色光芒，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陈旧气息的、冷冽的空气涌了出来。
入口！真的有一个隐藏的入口！
指引之羽的光芒缓缓暗淡下去，嗡鸣声停止，它重新落回了山猫的手中，变得如同死物。
山猫又惊又喜，第一个凑到裂缝前，用手电向里面照去。
“是向下的阶梯！人工开凿的！很深！”他回头喊道，语气激动，“有戏！”
未来看着那透出白光的裂缝，神情却变得更加凝重，她喃喃自语：“‘回响之地’……竟然真的在这里……林晚，你究竟……”
“别磨蹭了！快进去！”山猫催促道，率先侧身挤进了裂缝。
我抱着孩子，和未来紧随其后。
裂缝内部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陡峭向下的石阶，石阶打磨得还算平整，两侧是冰冷的、带着凿痕的岩石壁。那股冷冽的、带着陈旧尘埃味的空气就是从下面涌上来的。前方深处，那片白光似乎在恒定地散发着光芒，并不刺眼，但看不清具体有什么。
我们沿着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石阶很长，旋转向下，仿佛通往地心。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心跳声。
越往下走，温度似乎越低，那股陈旧的气息也越浓，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通常地下空间应有的潮湿和霉味，反而异常干燥。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走出了狭窄的阶梯通道，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地下空间。
眼前的一切，让我们三人，包括虚弱的未来，都彻底惊呆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里根本不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洞穴。
它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几何结构完美的巨大空腔。穹顶非常高，呈完美的半圆形，看不到任何支撑结构，表面光滑无比，散发着那恒定而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而我们脚下，是一片无比平坦的、某种灰白色的、非金非石的材料铺就的地面，一眼望不到头。
最让人震撼的，是这片巨大空间的中央，矗立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结晶状的物体。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空的幽蓝色，高度几乎触及穹顶，形状并非规则的多面体，而更像是一种……天然形成的、极其复杂的聚合结构，无数大大小小的晶簇从主体上生长出来，又彼此交错融合。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己经存在了亿万年之久。散发着一种古老、浩瀚、同时又带着一丝非人智慧的冰冷气息。
柔和的白色穹顶光芒照射在它巨大的幽蓝晶体表面上，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让整个空间都沐浴在一种不真实的、静谧的氛围中。
这就是……回响之地？
这片巨大的晶体又是什么？
我们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仰望着那巨大的幽蓝结晶。
过了好一会儿，山猫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钻石矿？还是什么外星人的遗迹？”
未来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着那巨大的晶体，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极度复杂的情感，像是敬畏，又像是恐惧，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共鸣……”她喃喃自语，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这就是回响……林晚，你竟然把安全单元设在了它的‘场’的边缘……”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怀里的孩子，突然再次发出了声音。
不是哭，也不是好奇的咿呀。
而是一种……轻缓的、带着某种规律和韵调的……哼唱？
像是无意识的摇篮曲，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片段。
空灵、稚嫩，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力，在这片寂静的巨大空间里轻轻回荡。
而几乎就在孩子哼唱响起的同一时间——
那座巨大无比的、寂静无声的幽蓝晶体，内部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亮了一下。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星辰，于此刻，悄然眨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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