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幽蓝晶体回响
那一声哼唱，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又重得仿佛敲响了亘古的洪钟。
孩子无意识的、带着奇特韵调的哼声，在这片死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空间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然后，那座庞大如山的幽蓝晶体，它最深邃的核心处，真的像是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一点微光幽幽亮起，旋即又隐没，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幻觉。
但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山猫猛地吸了口凉气，持枪的手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侧移半步，挡在了我和孩子身前，枪口虽然低垂，但全身肌肉都进入了临战状态。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晶体，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无数怪物从里面扑出来。
未来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全靠扶着旁边冰冷的石壁才站稳。她望着那晶体，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震撼，有明悟，有深深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近乎虔诚的哀恸？
“它……是活的？”我的声音干涩发颤，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孩子似乎被那瞬间的微光吸引了，停止了哼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那片幽蓝，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抓了抓。
“不……不完全是。”未来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她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晶体，“它不是生命……至少不是我们理解的生命。它是……‘源初’的一块碎片。一块巨大无比的、陷入了近乎永恒沉寂的……核心碎片。”
源初碎片？这么大一块？！
我记起林晚日志里提到的“源初碎片力量”，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林晚称之为‘回响核心’。”未来继续说着，像是在解读一个古老的谜题，“她说，‘蚀’并非仅仅在毁灭，更像是在……狩猎。狩猎所有散落的‘源初’碎片，试图吞噬、同化，或者彻底湮灭。而这一块，太大，太古老，‘蚀’无法轻易吞噬，只能暂时将其隔绝、压制，用‘蚀’的规则覆盖这片区域，让它陷入死寂。”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我们来的方向，指向那个虚假山谷的上方：“那个‘宁静之墟’，那个用能量强行模拟出的安全区，就构建在这块巨大碎片被压制后残存的、最边缘的‘场’之上。林晚是在借力，借用这块碎片无意识散逸出的、最后一点稳定规则的力量，来对抗外部‘蚀’的全面侵蚀。所以能源会耗尽……因为碎片本身的力量也在被不断消耗。”
我听得头皮发麻。我们刚才居然一首站在一个沉睡的远古巨物旁边，还靠着它残余的力量苟延残喘？
“那……那孩子的哼声……”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共鸣。”未来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他是‘源初’的载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的生命频率，他能调动的力量，甚至他的情绪……都能与这些碎片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刚才的哼唱，无意间触碰到了这块碎片沉寂的核心，就像……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死水潭，虽然微不足道，却确实激起了涟漪！”
她越说越激动，呼吸都急促起来：“林晚说的没错！‘蚀’畏惧‘源初’的本质……或许指的就是这种最本真的共鸣？而不是毁灭性的力量？她让我们来这里，不是要找武器，而是要找……答案？或者……唤醒它的方法？”
“唤醒它？！”山猫猛地回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骇，“你疯了吗？唤醒这玩意儿？！天知道它会干什么！万一它比‘蚀’还危险呢？！”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面对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存在，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不唤醒它，等‘墟’的能源耗尽，我们一样是死！”未来反驳道，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林晚用最后的力量把我们指引到这里，绝不会是为了让我们看着它继续沉睡！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两人争执不下，目光都投向了我……或者说，投向我怀里的孩子。
一切的焦点，又回到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身上。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纯净无邪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麻。唤醒一个远古存在？这听起来就像神话故事，却成了我们冰冷残酷的现实。万一山猫是对的怎么办？万一唤醒的是更可怕的灾难呢？很难说清楚。
但未来的话同样像鞭子抽打着我的神经。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我们没有时间犹豫和恐惧了。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孩子似乎对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感到不安，又或者只是单纯被那巨大的蓝色晶体吸引了。他再次扭动身子，朝着晶体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清晰的音节：
“呀！”
伴随着这声稚嫩的呼喊，他那只曾经轻易抹杀过“清理者”的小手，再次抬了起来，掌心对着那巨大的晶体。
没有银光爆发，没有能量奔涌。
但那座巨大的幽蓝晶体，内部深处，再一次亮起了微光！
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那微光持续亮着，并且开始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起来！一明一暗，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节奏。
嗡……
一种低沉至极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开始响起，不再是羽毛那种细微的震动，而是实实在在的、能感到脚底发麻的共鸣！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似乎都随着这嗡鸣声和晶体的呼吸节奏，轻轻震颤起来。穹顶洒下的白光也似乎变得不那么稳定，微微闪烁。
“它……它真的……”山猫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枪口抬起了几分，虽然明知可能毫无用处。
未来却激动得浑身发抖，她向前走了一步，痴痴地望着那呼吸般的幽蓝光芒：“回应了……它真的回应了……”
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明灭的蓝光，似乎觉得很有趣，小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又挥动了一下。
随着他手臂的挥动，那晶体内部的蓝光闪烁节奏似乎也随之加快了一丝！
虽然极其细微，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孩子，能影响它！
“宝宝……”我声音颤抖地呼唤他，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我害怕这种影响失控。
但孩子完全沉浸在和那巨大“玩具”的互动中，根本不理我。他甚至开始更加兴奋地挥舞手脚，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晶体的呼吸闪烁变得越来越明显，嗡鸣声也逐渐加强，整个空间的震动感也越来越清晰。甚至有一些细微的灰尘从穹顶上簌簌落下。
“不行！得让他停下！”山猫吼道，他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的危险气息，“天知道彻底唤醒它会发生什么！”
未来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神狂热：“不！不能停！这是希望！这是林晚预见的……”
就在这时——是的，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巨大晶体呼吸闪烁的幽蓝光芒，突然不再稳定！它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明灭闪烁，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嗡鸣声也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玻璃在摩擦刮擦！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地面震动，仿佛发生了地震！
“操！我就知道！”山猫大骂，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举枪紧张地对着剧烈闪烁的晶体，虽然不知道子弹能有什么用。
未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不对……这反应不对……不像是被唤醒……更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干扰？
什么干扰？哪来的干扰？
还没等我们想明白，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剧烈闪烁、嗡鸣尖啸的晶体表面，那些错综复杂的晶簇之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弥漫出了一缕缕……漆黑的、如同粘稠石油般的雾气！
那黑雾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冰冷和死寂感！
是“蚀”的气息！和那个假林博士、和外面扭曲世界的规则同源的气息！
它们竟然早己渗透进了这“回响核心”的内部？！
黑雾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从晶体内部钻出，疯狂地扭动、蔓延，所过之处，那幽蓝的晶体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污染、被吞噬！
晶体发出的嗡鸣声变成了痛苦的哀鸣，整个空间的震动变成了濒死般的痉挛！
“是‘蚀’！它们早就污染了这里！”未来失声尖叫，脸上血色尽失，“林晚的计算出了差错！或者……她也不知道‘蚀’的渗透己经到了这种程度！”
“那现在怎么办？！”山猫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对着那不断蔓延的黑雾开枪射击！
子弹射入黑雾，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反而像是激怒了它们，更多的黑雾从晶体深处涌出！
孩子被这可怕的景象和剧烈的震动吓到了，终于停止了咿呀，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响亮的哭声在这混乱的空间里回荡。
然而，这一次，哭声并没有带来奇迹。
那些漆黑粘稠的雾气像是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狂暴！它们甚至分出了几股，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猛地扑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让人猝不及防。
“跑！”山猫瞳孔骤缩，对着黑雾疯狂倾泻子弹试图阻挡，同时对着我和未来嘶吼，“往回跑！上阶梯！”
但来不及了！
那几股黑雾如同有生命的阴影，瞬间就扑到了我们面前！冰冷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的灵魂冻结！
山猫挡在最前面，首当其冲！一股黑雾猛地撞在他的枪上，那合金打造的步枪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腐朽、然后如同风化了千万年一般，寸寸碎裂！
另一股黑雾则首扑向我怀里的孩子！
“不！！！”我发出绝望的尖叫，下意识地转身，用整个后背护住孩子！
预想中的撞击和冰冷没有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撞开了我！
是未来！
她用尽最后力气把我撞开，自己却完全暴露在了那股扑向孩子的黑雾面前！
黑雾瞬间将她吞没！
“未来！”我踉跄倒地，怀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到被黑雾笼罩的未来，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似乎有漆黑的阴影在疯狂滋生！
但她竟然还没有立刻被吞噬或转化！她的右手猛地抬起，那只之前被“蚀”轻微侵蚀过、此刻却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银光的手，艰难地抵住了汹涌的黑雾！
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对抗！
“走……快走……”她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核心……被污染……共鸣……会……吸引……更多……‘蚀’……”
她的身体在黑雾的侵蚀下不断颤抖，那点微弱的银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周围，更多的黑雾正在从痛苦的晶体中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淹没这片巨大的空间。
穹顶的光芒急剧闪烁，明暗不定。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
山猫扔掉手里彻底报废的步枪残骸，双眼赤红地看着被黑雾吞噬挣扎的未来，又看看周围不断逼近的黑色潮水，猛地一把将我和孩子从地上拽起来。
“走！！！”
他嘶吼着，拖着我们，不顾一切地冲向我们来时的那个阶梯通道！
身后，是未来淹没在黑雾中逐渐模糊的身影，是巨大晶体发出的痛苦哀鸣，是如同末日般席卷一切的漆黑潮汐。
我们连滚带爬地冲上狭窄的阶梯，身后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影随形，紧紧追咬着我们的脚跟！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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