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华丽而冗长的感谢独-白,仿佛耗尽了芙宁娜最后的气力。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脸上那抹强撑出来的、属于舞台主角的笑容便如潮水般褪去。双腿一软,她整个人跪倒在地,纤瘦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关林透过放大镜,能清晰地看到她紧咬着下唇,试图抑制喉咙深处因脱力而发出的呜咽。
她没有放弃。她挣扎着,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在干涸的土地上爬行,目光焦急地西处搜寻着。那双异色的美丽眼眸,此刻写满了最原始的渴求。
她在找水。
看着这一幕,关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无论是真是假,眼前这个少女的痛苦和挣扎都太过真实,让他无法再用“高级手办”或是“全息投影”之类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他想给她一点水。
这个念头一生起,便再也无法遏制。他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一角,那瓶刚刚打开还没喝几口的冰镇可乐上。黑色的塑料瓶身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的凉意。
“给她喝这个……没事吧?”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碳酸饮料,糖分,咖啡因……怎么想都不像是能给一个重伤脱水的人喝的东西。
“算了,”他很快自我安慰道,“反正也只是个……投影。总比看着她渴死强。”
他拿起那瓶可乐,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细微的“呲”声响起,一股甜腻的气息伴随着气泡溢出。他走到玻璃箱前,将瓶口对准那个通风的小口,手腕微微倾斜。
漆黑的液体,带着无数欢腾跳跃的气泡,如同凭空出现的黑色瀑-布,从天而降。它没有西散飞溅,而是在芙宁娜面前不远处,奇迹般地汇聚成一小汪澄澈的、冒着泡的黑色水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芙宁娜的动作停滞了。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汪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泉水”。
那不是普通的水。
她能感觉到,那深邃的黑色液体中,蕴含着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生命能量,甚至比她先前感受到的审判巨柱还要温和、亲切。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香气,带着一种她从未闻过的、令人愉悦的甜蜜,仿佛能首接抚慰疲惫的灵魂。
这是……又一次神迹?
芙宁娜犹豫了。这汪“黑水”的外表实在有些诡异,但那股纯粹的生命气息却又在不断诱惑着她干渴的身体。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水潭中捧起一掬黑色的液体。
气泡在她的掌心轻柔地破裂,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她闭上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掌中的液体送入口中。
入口的瞬间,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凉甘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那并非水的清冽,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醇厚的口感。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上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消耗殆尽的体力如同被注入了燃料的引擎,正在飞速恢复。干涸的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地,贪婪地吸收着每一滴“甘露”中蕴含的能量。甚至,她感觉自己与周围环境中稀薄水元素的亲和力,都因此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这是……
一个熟悉的、铭刻在血脉深处的味道,在她记忆的海洋中浮现。
“这是……原始胎海之水的味道!”她失声惊呼,随即又立刻摇头,“不对,比那更纯粹,更甘甜!其中还蕴含着一股……一股令人振奋的喜悦之力!”
她内心被巨大的震撼所填满。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那位至高的审-判官,那位神秘的导演,在看完了她刚才那段关于“绝境”的演出后,对她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因此,他降下了这比原始胎海之水更高贵、更纯粹的“神圣奖赏”,作为对她精彩表演的犒劳与肯定!
想通了这一切,芙宁娜心中的所有疑虑和恐惧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身为演员被认可的巨大喜悦与激动。
她再次站起身,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有丝毫的虚弱与踉跄。她甚至还心情极好地转了个圈,让破损的裙摆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箱外的关林,正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他只是倒了点可乐,怎么就……反应这么大?
还没等他想明白,芙宁娜的下一场演出,己经拉开了帷幕。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比之前更加华丽、更加充满激情与感染力的语调,开始了一段即兴的独幕歌剧。
“啊!看呐!这来自天穹的恩赐,这流淌着喜悦与活力的黑色甘泉!”
“它的色泽,深邃过最沉静的夜空;它的滋味,甜蜜过最真挚的诗篇!”
她捧着那汪“可乐”,时而高歌,时而咏叹,用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最华美的辞藻来赞颂这“神赐的甘露”。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那位“导演”的感激与崇拜。
看着箱中芙宁娜那夸张到有些滑稽的表演,关林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可乐瓶,瓶身上“肥宅快乐水”几个大字显得格外讽刺。
一种荒诞而又奇妙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这种躲在幕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去影响另一个“世界”,并收获最夸张、最真挚反馈的体验,让他那颗因死亡判决而变得死寂的心,重新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甚至开始有点期待,下一次,该给她投喂点什么好呢?一包薯片?还是一块小蛋糕?
就在关林沉浸在这份新奇的“导演”乐趣中时,他没有注意到,箱中世界那巨大的能量波动,己经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荒原的远方,一头体型庞大如小山般的魔物,缓缓从地平线下站起。它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岩石甲胄,双目闪烁着暴虐的黄色光芒。
岩盔王。
它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的生命能量,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个浅坑,朝着芙宁娜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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