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条、歪步与要命的“鸡腿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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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腿债…姓古…老狐狸！你坑我——！！！”
陆小叽那声悲愤欲绝的哀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凄厉地在山洞冰冷的岩壁间反复冲撞、回荡，带着被当枪使的憋屈和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绝望。他瘫在泥水里，感觉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右脚踝那被强行“开瓶”后的麻木与余痛交织，脚心那个扭曲的印记更像是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
他瞪着老乞丐消失的那片浓黑，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罗盘没了！药包也没了！全被那老狐狸“收利息”顺走了！再看看地上躺着、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的沈不言…这祖宗现在就是一张活体欠条！一张价值一百两黄金外加十坛“醉仙酿”的巨额欠条！而债主…是他陆小叽？！他陆小叽还得负责去跟这活阎王讨债？！
“天杀的…这都什么事儿啊…”陆小叽欲哭无泪，感觉人生从未如此灰暗。英雄梦还没开始，先背上了阎王债！还是替别人背的！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右脚刚一沾地，一股钻心的刺痛混合着深沉的麻木感瞬间袭来，让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又栽回泥水里。脚踝肿得像个发紫的馒头，皮肤紧绷发亮，轻轻一动就牵扯着那几处被老乞丐“开瓶”时按过的穴位，火辣辣地疼。
“瘸了…真他娘的要瘸了…”陆小叽龇牙咧嘴，拖着这只废脚，一瘸一拐、极其狼狈地挪到旁边稍微干燥点的枯草堆上，像条被抽了筋的泥鳅瘫了下去。饥饿、寒冷、疼痛、后怕、还有那巨大的债务压力，如同无数只小爪子，轮番撕扯着他的神经。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在疲惫和绝望中一点点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穿了他昏沉的意识！
陆小叽一个激灵，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惊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惊恐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冰冷的寒光，正死死地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剑尖！是沈不言那柄古朴长剑的剑尖！距离他的喉结，不足一寸！
顺着冰冷的剑身向上看去，沈不言不知何时己经坐了起来！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刚才强行起身的动作牵动了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艰难的喘息。
但那双眼睛！
那双沉郁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钉在陆小叽的脸上！里面没有半分重伤初愈的虚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锐利，以及一种…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暴怒和杀意！
那眼神，比歪脖树下初见时更加可怕！更加致命！仿佛要将陆小叽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呃…沈…沈大哥？”陆小叽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被那冰冷的剑尖冻得瞬间冰凉！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喉结稍微滚动一下，就会被那锋利的剑尖刺穿！“您…您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我…”
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碎嘴子来打破这致命的死寂，试图唤醒这位祖宗一点点“知恩图报”的人性。
然而，沈不言的回应，是握剑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向前一送！
冰冷的剑尖瞬间刺破了他咽喉处的皮肤！
一丝细微的、带着铁锈味的刺痛感传来！温热的血珠顺着剑锋的凹槽缓缓滑下！
“呃！”陆小叽的碎嘴戛然而止！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冰冷的吐息！
“你，”沈不言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重伤后的极度虚弱，却蕴含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陆小叽的心上，“要、债？”
轰——！
陆小叽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
他听到了！这祖宗刚才昏迷的时候，听到了他和老狐狸的“讨债”计划！听到了他要拿他抵债！听到了“鸡腿债主”姓古！
完了！全完了！拜师梦碎！大腿还没抱热乎，先要被大腿亲手剁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陆小叽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他几乎是扯开嘶哑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嘶喊起来：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沈大哥！”陆小叽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而彻底变了调，尖锐刺耳，“不是我要债！是那个老疯子！那个给你鸡腿的老疯子！他坑我！他逼我的！他说救你的命是鸡腿换的！说指点我来找你是份机缘！说开瓶熬汤救你是十坛‘醉仙酿’！还有他的跑腿费惊吓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一百两黄金！他…他把你的罗盘和药包都拿走了！说是利息！剩下的…剩下的让我管你要！说要是赖账…就…就报他的名号…他姓古啊！姓古的老疯子！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被逼的！沈大哥！祖宗！您明鉴啊！”
陆小叽语无伦次，唾沫星子混合着眼泪鼻涕横飞，把老乞丐的“账单”和甩锅行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试图撇清关系。他一边嚎，一边惊恐地看着沈不言越来越冰冷的脸色和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风暴！
“鸡腿…古…”沈不言在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如同被触及了某个禁忌的开关！他握剑的手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虚弱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剑尖在陆小叽的咽喉处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山洞！空气仿佛被冻结！岩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似乎都在瑟瑟发抖！
“他…还说了什么？”沈不言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濒临爆发的平静。
“没…没说什么了！”陆小叽吓得魂飞魄散，感觉下一秒那剑就要捅穿自己的脖子，“他就说…说这笔买卖他接了…让我看好我的‘戳’…还有…看好我的‘债’…然后…然后就溜了！沈大哥！我真不知道那老疯子是谁啊！我就是一个被鸡腿骗来的倒霉蛋！我救了你！背你逃命！给你找药！还…还当‘开瓶器’差点把自己脚弄废了！您不能恩将仇报啊！” 他指着自己肿得发亮的右脚踝，声泪俱下，试图唤起对方最后一丝良知。
“戳？”沈不言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从陆小叽涕泪横流的脸庞，移向他那只的右脚，死死地钉在了脚踝内侧那个扭曲的深褐色印记上！那眼神里的惊疑、探究和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骇然，再次翻涌上来！
就是它！
“混沌之眼”的印记！
他见过！在家族秘库最深处、那本被列为绝对禁忌的《九幽异闻录》残页上！在家族被灭那晚，那个戴着青铜鬼面、气息如同深渊般恐怖的敌人手背上…那惊鸿一瞥的烙印！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疑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沈不言！这个痞里痞气、满嘴跑火车的小子…这个连扎马步都摇摇晃晃的废物…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他和那晚的灭门惨案…和那些域外邪魔…和那个姓“古”的老鬼…到底有什么关系？！
杀了他？
永绝后患？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沈不言的心头！握剑的手因为杀意而再次绷紧！
就在这杀机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山洞外，极其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嗷呜——！”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和狂暴！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是狼群！而且是规模不小的狼群！正朝着这个山洞的方向扑来！
沈不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现在重伤未愈，强行提气己是极限，根本无力对抗成群的野狼！一旦被围住，必死无疑！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心头的杀意和疑虑！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沈不言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肩头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收回抵在陆小叽咽喉的长剑！动作快如闪电！
“呃！”陆小叽只觉得喉间一凉，致命的压力骤然消失！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沈不言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虚弱！他己经挣扎着站起身，身形摇摇欲坠，额角冷汗涔涔，却一把抓起地上的剑鞘，踉跄着就要往洞口冲！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
“走？去哪？”陆小叽还瘫在枯草上，脑子一片浆糊。走？他这脚怎么走？爬吗？
“狼！”沈不言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带着濒临极限的颤抖。洞外，狼群的嚎叫声己经清晰可闻，带着令人心悸的迫近感！甚至能听到利爪抓挠岩石和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死亡的威胁瞬间笼罩！陆小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看向自己那只剧痛麻木的右脚，再看看摇摇欲坠、自顾不暇的沈不言…
完了！这祖宗自己都走不稳了，怎么可能带上他这个累赘？他死定了！要喂狼了！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就在这绝望的关头，昨晚无数次踩踏、无数次失败、无数次憋屈，最后却在坠崖时救了他一命的那个“歪”步轨迹，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地烫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跑！用那个“歪”步跑！哪怕脚废了！也比喂狼强！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陆小叽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劲！他猛地用双手撑地，那只没受伤的左脚狠狠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虽然姿势极其狼狈）朝着洞口扑去！
同时，那只剧痛麻木的右脚，带着一种自残般的狠戾，朝着洞口附近一块凸起的、布满碎石的地面，狠狠踩了下去！
落脚点！还是那个别扭的起始点！
剧痛如同电流般从脚踝炸开！但他不管不顾！冰冷的感知再次涌现！瞬间锁定前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作为下一个落脚点！
踩上去！沿着那该死的、救命的“歪”步轨迹！
左脚蹬地发力！剧痛的右脚强行扭转脚踝，按照记忆中生硬的“之”字形第二段轨迹——向左下方的斜撇——狠狠一踏！
“砰！咔嚓！”脚踝处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陆小叽疼得眼前发黑，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身体被这别扭的力量带得一个踉跄侧滑！
但他没有摔倒！反而借着这股侧滑的势头，右脚再次感知到下一个落脚点，强行扭向那刁钻的右上挑！
“嗤啦！”本就破烂的布鞋彻底解体！但脚掌却险之又险地踩在了预定的石块上！
力量微弱！轨迹生硬！姿势更是歪歪扭扭，像个喝醉的瘸子在跳大神！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脚踝钻心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他就是在跑！用一种极其难看、极其痛苦、却诡异有效的“歪”步，在嶙峋的乱石和陡峭的山坡上，歪歪斜斜地向前窜去！速度竟然…还不慢？！
沈不言踉跄着冲出洞口，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看到陆小叽那只肿得发紫的右脚，以一种近乎自残的角度扭曲着，每一次踏地都伴随着骨骼的脆响和陆小叽压抑的痛哼！看到他那如同醉汉般毫无章法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在乱石间跌跌撞撞却总能险险稳住身形的“逃命步法”！
更让他瞳孔剧震的是，在陆小叽每一次那别扭到极点、痛苦到极点的落脚瞬间，他右脚踝内侧那个深褐色的扭曲印记，都会极其短暂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一丝若有若无、充满了混乱与狂躁气息的冰冷波动，随着他扭曲的步伐，极其隐晦地散逸出来！
“歪步…混沌气…”沈不言的脑子里如同有惊雷炸响！他瞬间明白了！明白了陆小崎那晚在歪脖树下，为何能阴差阳错绊倒黑衣人！明白了为何他能用石头砸中目标！明白了刚才他那看似荒谬的“开瓶”为何能成功！甚至…明白了为何老乞丐会说这“混沌气”能吊住他的命！
这一切诡异的“巧合”和“歪打正着”，根源都在于这个痞气少年身上那个禁忌的印记，以及他这痛苦而别扭的…“歪”步！
身后，狼群的腥风己经扑面而来！几头体型硕大、眼冒绿光的饿狼如同灰色的闪电，从山坡上猛扑而下！獠牙在晨光中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巨大的危机感让沈不言瞬间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他现在自身难保，重伤之躯根本无力对抗狼群！唯一的生路…竟然在那个被他视为麻烦、甚至想杀之后快的痞气少年身上？！
“跟上！”沈不言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他不再看陆小叽，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朝着陆小叽那歪歪斜斜逃窜的方向，踉跄着追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鲜血再次从肩头洇出，染红了青衫。
陆小叽听到身后沈不言的声音，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狼嚎和腥风，吓得魂飞魄散！他哪敢回头？把心一横，将所有力气和意志都灌注在那剧痛的右脚上！
踩！沿着那该死的轨迹踩！
扭！再别扭也要扭！
疼？疼死也比喂狼强！
他像个被恶鬼追着的瘸腿兔子，在陡峭的山坡乱石间，用那痛苦而诡异的“歪”步，亡命奔逃！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印记的微光，每一次强行扭转都像是在透支生命！
沈不言踉跄着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个在死亡逼迫下、痛苦挣扎却爆发出诡异生命力的狼狈身影，看着他那在乱石间歪歪扭扭却总能险象环生的步伐，看着那随着步伐若隐若现的禁忌印记…
那双沉郁冰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风暴——杀意、疑虑、震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种被命运嘲弄的冰冷荒谬感。
这鸡腿引来的麻烦…这“混沌之眼”的宿主…这背负着“鸡腿债”的活体欠条…
他沈不言的命…竟然要系在这个痞气少年这要命的“歪”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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