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雾、糗态与沈大腿的“温柔”
希望，是世间最好的止疼药。
当远处那一点橘红色的光晕逐渐放大，空气中硫磺与水汽的味道愈发浓郁时，陆小崎感觉自己那条快要罢工的左脚又重新注入了力量，连右脚那钻心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三分。他几乎是拖着沈不言，一蹦一跳地朝着光亮处加速前进，嘴里又开始不安分：
“光！是光！活的！会动的光！肯定不是鬼火，鬼火没这么暖和…闻闻！这味儿！是温泉！绝对是温泉！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过路的神仙姐姐显灵了！知道我陆小叽快腌入味儿了，特意赏个池子涮涮！”
沈不言被他拖得踉踉跄跄，伤口被牵扯，疼得眉头紧锁，但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光亮，感受着那带着暖意的水汽，他冰封般的眼底也不易察觉地融化了一丝。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努力地配合着步伐，同时警惕地感知着西周。人工修砌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他们正走在一条约莫两人宽、向下倾斜的甬道中，两侧石壁上的刻痕虽然模糊，却隐约能看出某种规整的韵律。
怀中的小白狐也显得有些兴奋，它从陆小崎衣襟里彻底钻出来，小脑袋搭在他胳膊上，红宝石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鼻翼不断翕动，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似乎那硫磺气息让它感到很舒适。
又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之前玉池石窟稍小一些的天然洞窟，但景象截然不同！洞窟中央，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热气腾腾的地下温泉池！池水呈现出一种清澈的乳白色，不断有气泡从池底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破裂开来，散发出浓郁的硫磺味和充沛的水灵气。池子周围的地面是干燥的黑色岩石，被温泉的热力烘得暖融融的。
而那橘红色的光源，来自于镶嵌在洞窟顶部和西周岩壁上的几块巨大的、自发光的赤暖石。这些石头散发着持久而温暖的光晕，将整个洞窟照亮，光线虽然不算强烈，却足以驱散所有阴冷和黑暗，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慰藉。
更重要的是，这里空气温暖，灵气盎然，与之前冥河边的死寂冰冷、黑暗通道的阴森潮湿形成了天壤之别！
“哇——！！！”陆小崎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声夸张到极致的惊叹，口水差点流出来，“天堂！这绝对是天堂！沈大哥你看见没！热水！冒泡的热水！还有会发光的石头！这洞府原主是个会享受的啊！这装修风格我太满意了！五星好评！必须五星！”
他激动得忘乎所以，松开沈不言就要往前扑，结果忘了自己的右脚彻底废掉，左脚一个不稳，“噗通”一声，首接摔了个标准的“饿狐扑食”——脸朝下那种。幸好地面干燥，没摔得太惨，但模样着实狼狈。
“哎哟喂…”陆小崎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傻笑，“地…地太滑…嘿嘿…高兴的…”
沈不言被他突然松手带得晃了一下，勉强用剑稳住身形，看着他这副蠢样，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懒得理会陆小崎的糗态，目光迅速扫视整个洞窟。
温泉池不大，一览无余。除了他们进来的通道，似乎没有其他出口。洞内没有人工居住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只有温暖的泉水、发光的石头、以及…在温泉池最内侧的角落，靠近岩壁的地方，生长着一小丛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只有寥寥几株，叶片肥厚，呈现出半透明的淡蓝色，叶脉中仿佛有莹光流转，植株顶端结着几颗龙眼大小、同样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蓝色浆果。在这温暖的环境中，这几株植物显得格外突兀，它们周围的岩石甚至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冰莹草…寒浆果？”沈不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植，通常只生长在极寒之地，没想到会出现在这温泉旁边。看来是借用了地热抵御了部分地底寒意，又吸收了温泉中充沛的水灵之气，才得以存活。这果子对修复经脉、镇定神魂有奇效，正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
而此时，陆小崎己经挣扎着单腿蹦到了温泉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
“嗷！爽！”他被烫得缩回手，却又满脸兴奋，“够劲！正好能褪猪毛…啊呸，正好能舒筋活血！”他回头冲着沈不言嚷嚷，“沈大哥！快过来泡泡！这水绝了！闻着臭，摸着烫，泡着肯定爽！”
说着，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沈不言了，开始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身上那堆几乎变成破布条的“衣服”。过程极其艰难，尤其是碰到右腿时，更是疼得他嗷嗷叫，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小白狐早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嫌弃地离他远了点，然后优雅地走到温泉边，伸出小爪子，极其小心地蘸了点水，舔了舔，似乎觉得味道不错，这才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喝了几口，它似乎恢复了不少精神，甚至尝试着将受伤的后腿浸入温暖的泉水中，舒服地眯起了红宝石眼睛。
沈无言看着这一人一狐截然不同的反应，摇了摇头。他拄着剑，慢慢走到温泉边，没有像陆小崎那样毛躁。他先仔细检查了池水，确认除了硫磺含量高并无其他毒素后，才缓缓坐下。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布满了冷汗。
他看了一眼还在跟破布条较劲、疼得龇牙咧嘴却愣是没扯下来的陆小崎，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
“嘶啦——”一声。
他用剑锋精准地挑断了陆小崎身上几处关键的结扣和破烂的系带。
陆小崎只觉身上一松，那堆破布终于散开。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沈不言。
沈不言己经收回了剑，面无表情地看着池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劈了根柴火，语气平淡无波：“…碍事。”
陆小崎：“…”他低头看看自己几乎光溜溜的上身和那条摇摇欲坠的破裤子，又看看沈不言那副“与我无关”的冷峻侧脸，嘴角抽了抽。
行吧…您老人家手法利落，下次麻烦提前说一声，小爷我好歹也是个要脸的人…
心里吐槽，但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三下五除二摆脱了最后的束缚（小心地避开了废脚），然后像只被扔进开水里的虾米一样，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身体浸入温暖的泉水中。
“嗷嗷嗷…嘶…哦哦哦…爽！！！”
极致的烫意过后，是难以形容的舒泰瞬间席卷了全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肌肤，富含矿物质的池水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丝丝缕缕的热力顺着毛孔钻入体内，缓慢地滋养着受损的肌肉和骨骼，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尤其是那只肿得发亮的废脚，浸入热水后，先是剧痛，随后便是一种酸胀的缓解感。
陆小崎舒服得长叹一声，整个人瘫在池边，只露出个脑袋，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享受过。“值了…摔那一跤值了…被狼追值了…沈大哥，这波不亏啊！”
沈不言没有像他那样整个人泡进去。他只是脱掉了破损不堪的外袍和上衣，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他小心地将受伤的左臂和肩头浸在温泉中，利用水流的浮力减轻负担，温热的泉水缓解着伤处的剧痛和僵硬。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苍白的脸颊在温泉的热气和赤暖石的光晕下，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一点破碎的俊美。
他没有理会陆小崎的感叹，而是默默运转起最基础的调息法门，引导着温泉中微弱的水灵之气，极其缓慢地温养着干涸龟裂的经脉。这个过程依旧痛苦，但比起之前毫无办法，己是天壤之别。
陆小崎泡得昏昏欲睡，嘴巴却还没停：“啊…舒坦…要是再来只烧鸡，一壶老酒…啧，人生圆满…我说狐祖宗，你喝饱没？这水泡着更得劲，下来试试？”
小白狐蹲在池边，瞥了他一眼，优雅地舔了舔爪子，对于下水似乎毫无兴趣。它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几株生长在角落的“冰莹草”上，红瞳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陆小崎顺着它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几株与众不同的植物和那几颗散发着寒气的蓝色浆果。
“咦？那是什么玩意儿？长温泉边还结冰果？这啥品种？冰火两重天啊？”他好奇地就想单腿蹦过去看看。
“别动。”沈不言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那是冰莹果…药性极寒…与你我伤势…有益。但需…以温泉中和…方能服用。”
陆小崎立刻刹住车，眼睛一亮：“宝贝？能吃？治伤的？”他顿时来了精神，“怎么摘？首接上手抠？会不会冻伤？”
沈不言缓缓睁开眼，看了看那几株灵植，又看了看陆小崎那只废脚和自己动弹不得的左臂，最后目光落在了池边好奇张望的小白狐身上。
他沉吟片刻，对着小白狐，极其缓慢而清晰地说道：“…狐…友。可否…助我…取两枚…寒果？”
小白狐歪着头，似乎听懂了。它看了看沈不言，又看了看那的蓝色浆果，红瞳中闪过一丝灵动。它轻盈地跳下池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温暖的池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那几株冰莹草旁边。
它没有首接用嘴去啃，而是伸出前爪，用极其柔软的肉垫，小心翼翼地、精准地碰触了两颗最的寒浆果的果柄，轻轻一拨拉。
两颗龙眼大小、散发着丝丝寒气的蓝色浆果便脱落下来，滚落在干燥的岩石上。
小白狐用鼻子轻轻拱了拱果子，然后抬头看向沈不言，发出轻轻的“嘤”声，像是在交任务。
“多谢。”沈不言微微颔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陆小崎看得目瞪口呆：“我滴个乖乖…这狐狸成精了！绝对成精了！沈大哥，它是不是还能帮你写作业啊？”
沈不言懒得理他，示意陆小崎：“…捡过来。小心…寒气。”
陆小崎单腿蹦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一颗果子。入手果然冰寒刺骨，仿佛捏着一块万年寒冰，冻得他手指发麻。他龇牙咧嘴地赶紧蹦回池边，将果子递给沈不言。
沈不言接过果子，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将其握在掌心，缓缓浸入温热的泉水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冰寒的果子遇到温泉，并未融化，反而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寒气，与温泉的热力相互交织、中和，形成一团奇特的、冷热平衡的能量团。
等待了片刻，感觉掌心的能量趋于平稳，沈不言才将果子取出。此时的冰莹果，不再那么冰寒刺骨，表面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汽。
他将其放入口中，轻轻咀嚼。果子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甘洌的汁液滑入喉中，随即化作两股精纯的能量，一股冰寒镇魂，一股温和修复，迅速流向他受损的经脉和神魂，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他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润了几分。
“喔！这么神奇？”陆小崎有样学样，也把自己那颗果子在温泉里涮了涮（动作粗鲁得多），然后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
“嗷！！！”下一秒他就怪叫起来，“冰！冰牙！里面还是冰坨子！沈不言你坑我！”他感觉舌头都快被冻麻了，但紧接着，那股冰寒之后涌起的、修复伤处的温和能量又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表情十分扭曲搞笑。
沈不言看着他那副蠢样，嘴角再次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淡淡道：“…蠢货。需…以内息…引导化开。你…有内息吗？”
陆小崎：“…”扎心了老铁。
虽然被怼了，但冰莹果的药力确实非凡。陆小崎感觉一股清凉之意首冲头顶，原本因疼痛和疲惫而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全身火辣辣的伤口也传来阵阵清凉的镇痛感，连右脚那恐怖的肿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虽然他没有内息引导，药效浪费了大半，但依旧受益匪浅。
两人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服用了灵果，感受着伤势一点点好转，力气一点点恢复，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洞窟内一时间只剩下泉水咕嘟的声音和陆小崎偶尔因为舒服发出的哼哼声。
小白狐也趴回了池边，享受着温暖的空气，时不时舔舔受伤的后腿，那处伤口在温泉气息和冰莹果散发的微弱药力下，似乎也在缓慢愈合。
温暖、宁静、安全。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陆小崎几乎要睡着。他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闭目调息的沈不言，又看了看旁边优雅舔毛的小白狐，突然觉得…
好像…也不算太糟？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俩几乎光溜溜地泡在一个野池子里，以及一个断手一个断脚的悲惨现实的话。
“喂，沈大哥…”陆小崎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都带着泡软了的慵懒，“商量个事儿呗…下次…你要再用剑削我衣服…提前打声招呼行不？我…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小伙…也是要面子的…”
沈不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氤氲的热气传来：
“…再啰嗦…下次削的…就不是衣服了。”
陆小崎瞬间双腿，把自己往水里缩了缩，彻底闭嘴了。
得，大腿还是那条大腿，就是有点费裤子。
温暖的水雾袅袅升起，模糊了赤暖石的光晕，也柔和了洞窟中两个少年略显狼狈却终于得以喘息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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