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馒头与要命的“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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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来了！”
陆小叽嘶哑变调的叫喊在狭窄的山洞里撞出回音。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岩壁缝隙处爬回来，沾满泥污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洼浑浊的溪水，水珠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往下淌，在他破烂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沈不言身边，动作笨拙又急切，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看着那双刚刚睁开、如同寒潭古井般深邃冰冷的眸子，陆小叽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场生死边缘的惊魂而狂跳不己。
祖宗醒了！真醒了！他那瞎猫撞上死耗子搞出来的“猛药”，居然真把这阎王爷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沈…沈大哥！水！快喝点！”陆小叽努力想挤出个谄媚的笑，但脸上的肌肉因为后怕和激动还在微微抽搐，表情扭曲得比哭还难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凑近沈不言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生怕一个不稳把这捧救命的水给洒了。
沈不言没有说话。他那双刚刚苏醒、还带着一丝茫然和巨大消耗后虚弱的眼睛，此刻己经迅速恢复了那种惯有的、深不见底的沉郁和锐利。他的视线在陆小叽沾满泥污、泪痕和药汁的狼狈脸庞上停顿了一瞬，那复杂的审视目光让陆小叽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随即，沈不言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了自己左肩的伤口处。
覆盖其上的深褐色药糊己经干涸结痂，像一块丑陋的泥壳。但泥壳之下，透过边缘微小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原本狰狞翻卷、深可见骨的皮肉，此刻竟然被一层新鲜的、粉红色的嫩肉所覆盖！虽然依旧能看到创面的痕迹，边缘甚至还有些微肿，但那股令人不安的青紫腐毒之色，己然消失无踪！伤口深处，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暖流，混合着药力残留的苦涩辛辣，正伴随着每一次心跳，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受损的血肉经络。
沈不言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常年习武，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远超常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盘踞在伤口深处、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侵蚀生机的阴寒邪毒，此刻己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微弱、却充满勃勃生机的暖意！这种近乎神迹般的愈合速度，绝非寻常草药能够做到！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射向陆小叽。这一次，那审视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极深的疑虑。
陆小叽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捧着水的手都有点抖。“沈…沈大哥？水…”他小声提醒，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颤音。
沈不言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他极其轻微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陆小叽如蒙大赦，连忙将手掌边缘凑近他的唇缝，小心翼翼地将那浑浊的溪水一点点倒进去。水流冰凉，带着泥沙的土腥味，但对于此刻干渴如同火烧的喉咙来说，无异于琼浆玉液。
沈不言闭着眼，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一点点吞咽着这来之不易的甘霖。每一次吞咽都牵扯到肩部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苍白的眉头紧蹙，但他依旧沉默地忍耐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捧水很快喝尽。陆小叽立刻又爬回缝隙处，再次捧水回来。如此反复了三西次，沈不言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够了。
喝过水，沈不言的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丝，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虚弱感。他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目调息，试图凝聚体内那几乎枯竭的内力。山洞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两人或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交织。
陆小叽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看着沈不言。肚子里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啃完那个鸡腿骨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之前精神高度紧张顾不上，现在放松下来，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
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怀里——那里还揣着半个硬邦邦、沾满了泥灰、被他当作宝贝的杂粮馒头。那是他离家前，从家里灶台上顺走的最后的干粮。
馒头的香味（虽然混合了泥灰味）此刻对饥肠辘辘的陆小叽来说，简首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咽了口唾沫，肚子叫得更响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闭目调息的沈不言。这位爷刚喝过水，肯定也饿了吧？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吃点东西怎么恢复？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陆小崎心里疯长：献殷勤！雪中送炭！现在正是刷好感度的绝佳时机！等这祖宗吃饱喝足恢复点力气，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松口收徒了呢？
陆小叽心一横，伸手入怀，极其珍重地掏出那半个脏兮兮的杂粮馒头。他用手背在破衣服上使劲蹭了蹭馒头表面的泥灰（效果甚微），脸上堆起一个自认为最真诚、最狗腿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近沈不言。
“沈…沈大哥？”他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谄媚，“您…您饿了吧？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我这还有半个馒头…虽然…虽然卖相不太好，但绝对顶饿！您…您将就着垫垫？”他双手捧着那半个灰扑扑的馒头，如同捧着稀世珍宝，递到沈不言面前。
沈不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地落在陆小叽脸上，又缓缓下移，落在他手中那个沾满泥灰、形状扭曲的半个杂粮馒头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小叽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他感觉沈不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或者某种极其可笑的东西？
就在陆小叽以为对方会像之前一样，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或者干脆再次用剑鞘把他拍飞的时候——
沈不言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因为失血和剧痛后的虚弱，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用指尖捻住了馒头边缘最少沾泥灰的一小块地方，如同拈起一块沾了秽物的石头。
然后，在陆小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将那一点点馒头屑，极其缓慢地送进了自己干裂的嘴唇里。
整个过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头却微微蹙起，仿佛在品尝某种难以下咽的毒药。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很艰难，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结的滚动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牵扯到了肩部的伤口，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他依旧沉默地、极其缓慢地，将这一点点馒头屑咽了下去。
陆小叽张大了嘴巴，彻底石化在原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他吃了！这祖宗居然真的吃了！吃了我这沾满泥灰的破馒头！虽然只吃了一点点，但这…这简首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陆小叽感觉自己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有门！绝对有门！这位爷的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他捧着剩下的大半个馒头，如同捧着无上圣旨，激动得语无伦次：“沈…沈大哥！您…您多吃点！都给您！不够…不够我再去给您找！您放心！有我陆小叽在，绝对饿不着您！您好好养伤！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
他的碎嘴子模式刚要全功率开启，滔滔不绝地表忠心，沈不言却再次抬起了眼。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落在陆小叽脸上，也没有落在那半个馒头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山洞角落里，那个被陆小崎慌乱中丢弃在枯草上的暗沉古铜罗盘上。
罗盘静静地躺在那里，盘面上的幽绿光芒早己彻底熄灭，那些扭曲的暗金色纹路也恢复了死寂，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沈不言那双沉郁的眸子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波动。他的目光在罗盘上停留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沉思。
随即，他的视线缓缓移开，重新落回陆小叽那张写满了谄媚、激动和一点小聪明的痞帅脸庞上。
山洞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岩壁缝隙渗下的水滴声，滴答…滴答…敲打着冰冷的岩石。
陆小叽被沈不言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审视看得心里发毛，捧着馒头的手僵在半空，谄媚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他感觉对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就在陆小叽被这无声的压力逼得快要喘不过气，后背冷汗涔涔而下时——
沈不言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重伤初愈的极度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凿进陆小叽的耳膜，更凿进了他狂喜的心脏！
“你，”沈不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死死钉在陆小叽的瞳孔深处，那里面没有半分感激，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沉静与审视。
“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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