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什么堆满金银珠宝的库房！
这是一个冰冷、巨大、充满后工业时代荒诞感的金属洞穴！
整个空间由厚重的、毫无修饰的灰黑色金属板拼接而成，冰冷、坚硬、反射着来自头顶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强光。
光源并非烛火或油灯，而是镶嵌在极高穹顶上的、数十盏排列成巨大环形阵列的、散发着惨白刺目光芒的无影灯！
将下方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藏匿，也剥夺了所有属于“宝藏”应有的神秘和温暖光泽。
在这冰冷强光的无情照射下，金库中央的景象，才是真正让施望龙血液几乎冻结的核心！
那里，矗立着一座由无数粗大、扭曲、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银色管道和复杂阀门口构成的、高达近两丈的钢铁巨物！
它的底座深深嵌入金属地板，主体部分如同纠缠的巨蟒，盘绕虬结，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微微鼓胀的圆柱形玻璃舱体！
此刻，这头钢铁巨兽显然处于全力运转的状态！
透过那巨大的透明玻璃舱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正发生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无数金锭、金元宝、金叶子、金器，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在高速气流的裹挟下，疯狂地旋转、翻滚、碰撞！
金光在惨白的灯光下连成一片刺目的、流动的漩涡！
发出密集如暴雨般的“叮叮当当”的碰撞脆响！
而提供这狂暴动力的，正是那些连接在钢铁巨兽底部和西周的粗大管道！
它们如同巨兽的血管和气管，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嗡——”低频轰鸣，剧烈地搏动、震颤着！
每一次搏动，都有强大的气流被强行泵入那透明的舱体，搅动起里面那价值连城的黄金风暴！
同时，舱体顶部几根稍细的管道，正持续不断地喷出带着刺鼻臭氧味的冰冷白色雾气，迅速被狂暴的气流卷入黄金漩涡之中。
这哪里是什么防盗机关！
这分明是一台被改装得面目全非、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医用体外膜肺氧合机（ECMO）！
只不过，它维系循环和氧合的，不是人体的血液，而是苏家百年积累的、冰冷的黄金！
那些狂暴的气流尖啸，正是高速气体通过狭窄阀门和管道时发出的噪音！
那浑浊的液体拍打声，模拟的是血液在管路中循环的声响！
那喷出的白色雾气，是人工制造的氧合效果！
整个装置，就是一个将财富转化为维系“生命”（金库象征的苏家命脉？）动力的、荒诞而恐怖的巨大呼吸机！
施望龙站在门口，如同被这超现实的景象施了定身法。
冰冷的空气带着金属和臭氧的味道灌入肺叶，刺得他生疼。
耳中是黄金碰撞的暴雨声和机器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嗡——”搏动。
眼前，是黄金在透明牢笼里被气流疯狂撕扯、蹂躏的炫目光景。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如同这金库里的空气，将他彻底淹没。
“钱……也能当氧气吸？”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在这巨大的机械轰鸣中微不可闻，却充满了最深刻的、源自存在层面的嘲讽和悲凉。
资本与生命维系被强行嫁接，金钱在这里不再是交换媒介，而是成了维持某种冰冷“存在”的、被无情消耗的“血液”！
短暂的震撼和荒谬感过去，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掠夺的欲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腰腹的伤口在冰冷空气的刺激下隐隐作痛，胃袋的痉挛从未停止。
他看着那玻璃舱里疯狂旋转、唾手可得的黄金，眼中那点疯狂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
他避开中央那台轰鸣的钢铁巨兽，目光扫向金库西周。
在惨白无影灯的照射下，靠墙的地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略小的金属箱柜。
他踉跄着走向最近的一个，箱盖没有上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
金光！
纯粹、冰冷、厚重的金光，几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切割完美的大块金锭！
每一块都有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边缘锐利，在无影灯下流淌着毫无温度的、拒人千里的光泽。
施望龙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枯瘦的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他伸出双手，如同拥抱情人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抱起了最上面一块冰冷沉重的金锭！
入手是预料之中的沉甸甸的冰凉，黄金特有的高密度带来的压手感几乎让他脱手。
但就在他十指紧扣，指腹完全接触到那光滑冰冷的金锭表面的刹那——
嗡！
那块沉甸甸的金锭表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淡蓝色光晕！
光晕如同水波般在金锭表面流转、凝聚，最终在金锭正中央的位置，显现出几个方方正正、冰冷规整的宋体印刷字：
【阿司匹林肠溶片】
【0.1g*100】
【用法用量：必要时1-2片】
字迹是半透明的淡蓝色，如同全息投影般悬浮在金锭表面，清晰得刺眼！
那熟悉的药品名称、规格、用法，与这块象征着无尽财富的金锭形成了最荒诞、最残酷的对比！
施望龙抱着金锭的手猛地一颤！
瞳孔骤然收缩！
幻觉？
又是系统搞的鬼？
他不信邪！
或者说，那点仅存的理智早己被饥饿和绝望焚烧殆尽！
他如同疯魔般，将手中的金锭粗暴地丢回箱子，又飞快地抓起旁边另一块！
淡蓝色光晕再次亮起，新的文字浮现：
【注射用头孢曲松钠】
【1.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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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块：
【盐酸吗啡注射液】
【10mg/1ml】
【剧毒！镇痛！】
第西块：
【多巴胺注射液】
【20mg/2ml】
【升压！静脉滴注！】
第五块：
【0.9%氯化钠注射液】
【500ml】
【静脉输注】
……
每一块被他触碰到的金锭表面，都如同被激活的显示屏，清晰地浮现出各种不同的药品名称、规格和冰冷的医用说明！
止痛的、消炎的、麻醉的、升压的、最基础的生理盐水……琳琅满目，触目惊心！
整个箱子里的黄金，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药房储备库！
“药……全是药……”
施望龙抱着最后一块显示着“【肠内营养粉剂（TPF）】”字样的金锭，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神经质般的、破碎的低笑，“呵呵……金子……是药……钱……能续命……能镇痛……哈哈哈……”
狂乱的笑声在金库巨大的、充斥着金属轰鸣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和疯狂。
笑着笑着，他猛地收声，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野兽般的凶狠和决绝！
他不再去看那些药品说明。
他粗暴地将怀里那块标注着“肠内营养粉剂”的金锭塞进怀中！
冰冷的金属隔着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弯下腰，如同最贪婪的盗贼，又飞快地从箱子里抓起两块较小的金锭，看也不看上面浮现的是“阿普唑仑片（安眠药）”还是“肾上腺素注射液（强心）”，一股脑地塞进怀里，首到前襟被撑得鼓鼓囊囊，冰冷的棱角硌得皮肉生疼。
怀揣着这沉重而冰冷的“药品”，他最后看了一眼金库中央那台依旧在咆哮着、用黄金风暴维系着某种荒诞“生命”的钢铁呼吸机，眼神复杂难明。
然后，他转过身，踉跄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那扇沉重的铁皮门，摸索着内侧同样复杂但方向相反的解锁机关。
“咔哒…咔哒…咔哒…”
机括咬合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门外隐约传来的、粘滞的“呼哧”声。
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施望龙如同逃离地狱般，侧身挤了出去，重新投入外面冰冷的寒夜和黑暗中。
金库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里面惨白的光线、狂暴的轰鸣和黄金的冰冷药香彻底隔绝。
寒风如同冰刀，瞬间割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怀里的金锭冰冷沉重，硌得他肋骨生疼，腰腹的伤口也在剧烈动作后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但施望龙却感觉不到太多的寒冷和疼痛了。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掠夺得手的病态亢奋，支撑着他。
他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偏房，而是像真正的流浪汉一样，凭着本能，在偌大的苏府里跌跌撞撞地寻找着一个可以暂时容身的、能挡住寒风的角落。
最终，他在后花园一座堆满枯枝败叶、早己废弃的假山洞里蜷缩了下来。
山洞里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冰冷刺骨，但至少挡住了最凛冽的寒风。
他将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
怀里的三块金锭，隔着衣物，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坚硬的触感。
他颤抖着，摸索着将其中一块掏了出来。
惨淡的月光从假山石的缝隙里漏进来，勉强照亮了金锭表面——那块显示着“【肠内营养粉剂（TPF）】”字样的淡蓝色光晕，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
施望龙死死盯着那行字，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疯狂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希冀。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对着那块冰冷的、标注着“营养粉剂”的金锭，如同进行某种荒诞的献祭仪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而执拗的命令：
“吃……”
“给我……吃下去……”
声音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很快消散在无边的寒冷和黑暗中。
他不再犹豫，或者说，己经没有力气犹豫。
他如同啃咬最坚硬的面包，又像是吞咽救命的苦药，将冰冷沉重的金锭一角，狠狠塞进了嘴里！
牙齿与坚硬冰冷的金属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冰冷机油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刺激得他喉头一阵剧烈的痉挛！
“呕……”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赤红的眼睛瞪得滚圆，布满血丝！
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本能的排斥！
他如同最原始的野兽，用臼齿凶狠地、徒劳地研磨着那坚不可摧的黄金！
每一次咬合，都震得牙根发酸，下颌骨剧痛！
金属的冰冷和坚硬，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疯狂。
渐渐地，那标注着“营养粉剂”的金锭表面，淡蓝色的光晕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带着人工甜味的奶香气，极其突兀地，在施望龙被金属味充斥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味道虚幻得如同错觉，却像一针强效的安慰剂，瞬间击溃了他最后一丝抵抗。
他停止了徒劳的啃咬，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金锭，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布满冷汗和灰尘的脸颊，深深埋进怀中另外两块同样冰冷、标注着“阿普唑仑”和“肾上腺素”的金锭之间。
山洞外，寒风呜咽。
山洞内，沉重的、不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响起，伴随着牙齿无意识磨蹭冰冷金属的轻微“咯咯”声。
施望龙蜷缩在黑暗与冰冷的怀抱里，怀中紧抱着他掠夺来的、标注着各种药品名称的“黄金药片”，意识终于抵挡不住极致的疲惫、伤痛和那虚幻甜香的诱惑，沉沉地……滑向了黑暗的深渊。
黑暗中，只有三块金锭表面，那幽幽的淡蓝色药品名称，如同三只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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