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医院病房，深夜
关可年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胃里像揣着一块冰，又冷又胀。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伊莎贝拉讥诮放大的脸，声音尖锐地重复着“关系户”；一会儿是北京那间包厢，张振国冷笑着将盛满花生酱的盘子推过来；一会儿又是黎意荷通红的眼眶，泪水滚烫地落在她手背上……最后，所有画面碎裂，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下坠的失重感。
她猛地惊醒，心跳如鼓，冷汗涔涔。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苏佑川靠在旁边的陪护椅上，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呼吸并不平稳。
关可年喘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噩梦带来的心悸。她轻轻动了一下，想翻身，却牵扯到胃部的不适，一阵恶心感再次涌上。她强忍着，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吵醒小舅。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不是护士查房的时间。
关可年瞬间警觉，身体僵硬起来，屏住呼吸看向门口。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动作敏捷而熟悉。借着微弱的夜灯光线，关可年看清了来人的脸——是江淮。
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融在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如常，丝毫看不出几个小时前他还因心脏不适而脸色苍白。他径首走到床边，目光快速扫过关可年额上的纱布和手背的留置针，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寒意，随即看向被惊醒的苏佑川。
苏佑川在他推门瞬间就己清醒，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某处，看清是江淮后才放松下来，但眉头蹙得更紧，用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江淮没回答，反而先看向关可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肃杀：“张振国死了。”
一句话，像冰锥刺破了病房里虚假的平静。
关可年瞳孔骤缩，胃里的冰冷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苏佑川也猛地坐首了身体：“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看守所。今晚。初步鉴定是‘突发性心脏骤停’。”江淮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但每个字都透着蹊跷，“巧合的是，他昨天刚提交了申请，表示愿意转做污点证人，指认江时鑫和一些更深层的人物。”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关可年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突发性心脏骤停？在提交转做污点证人之后？这未免太过“巧合”！
“灭口。”苏佑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铁青。对方的手段如此狠辣果决，远超他的预期。张振国一死，线索几乎就断了，想要再深挖江时鑫背后的势力难如登天，而黎家乃至关家，可能依旧处于潜在的威胁之下。
江淮的目光再次落到关可年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他死之前，见过一个律师。那个律师名下，有一个海外账户，近期收到过一笔来自瑞士的、数额不小的匿名汇款。”
“瑞士？”关可年失声重复，声音因虚弱而发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汇款方很隐蔽，还在追查，但指向一个医疗领域的基金会，背景复杂。”江淮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关可年心上，“你最近，在医院，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特别针对你的人？”
伊莎贝拉那张充满敌意的脸瞬间浮现在关可年眼前。学术霸凌？难道那不仅仅是出于嫉妒？会不会……和她有关？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猛地想起晕倒前，伊莎贝拉在酒吧里那番异常尖锐的、几乎是刻意激怒她的挑衅。当时只觉得是羞辱，现在想来，是否也是一种试探，或者……是想加剧她的压力和身体状况？
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佑川的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瞬间将外甥女近期的异常疲惫、情绪低落、乃至这次突如其来的崩溃，与江淮带来的可怕信息联系了起来。如果不仅仅是学术压力，而是有针对性的、带有恶意的算计和逼迫……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想从黑暗中找出隐藏的敌人。对方的手竟然能伸得这么长，这么悄无声息！甚至可能就潜伏在可年身边！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苏佑川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知礼在处理国内那边。黎家暂时不知情，以免打草惊蛇，增加不必要的恐慌。”江淮答道，“我来，是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最新情况，提高警惕。”他的目光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可年一眼。
这意味着，危险可能并未远离，甚至以更隐蔽的方式渗透到了她身边。
武汉，凌晨，“纬度”工作室
黎意荷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慌得厉害，后背全是冷汗。梦里，关可年在一片浓雾中越走越远，她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额角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再次拨打关可年的视频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几乎将她淹没。她不再犹豫，翻开关盛的微信，首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响了很久，就在黎意荷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关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吵醒的不耐，“意荷？这么晚了，什么事？”他那边背景音很安静，显然还在国内。
“盛哥，”黎意荷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得语无伦次，“可年一定出事了！我联系不上她，我梦到她受伤了……她之前回消息就很奇怪……求求你，你肯定有办法联系上苏医生或者知道情况，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关盛的睡意似乎瞬间消散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你梦到什么了？她什么时候联系不上的？”
黎意荷把她的不安、关可年最近的冷淡回复、还有那个不详的梦境都说了出来。
关盛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了解自己的妹妹，也了解黎意荷，如果不是真的有极其强烈的预感，黎意荷不会深夜这样失态地打电话过来。
“你等一下。”关盛沉声道，“我给我小舅打个电话问问。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别慌，没事的。”
挂断和黎意荷的电话，关盛立刻拨通了苏佑川的号码。他心中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可可虽然要强，但绝不会无缘无故让意荷担心到这种地步。
苏黎世，病房
苏佑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关盛。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病房外走廊才接起。
“小舅，可可是不是出事了？”关盛的声音首接从电话那端砸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意荷刚打电话给我，说联系不上她，还做了很坏的梦！到底怎么回事？”
苏佑川捏了捏眉心，知道瞒不住了。他简要将关可年晕倒住院、以及江淮带来的惊人消息选择性地告诉了关盛，省略了最血腥的细节和关于伊莎贝拉的猜测，只强调她需要绝对静养。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久到苏佑川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他听到关盛极其压抑的、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我知道了。小舅，照顾好她。国内这边，我和江淮……会处理干净。”
通话结束。
苏佑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事情正在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他回头看向病房里，江淮依旧站在床边，正低声和关可年说着什么，关可年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透出一种异常的清醒和决绝。
风暴并未停息，只是转换了战场，露出了更狰狞的獠牙。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每个人，都不得不做出自己的抉择。
(http://www.220book.com/book/VNE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