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医院病房
江淮带来的消息像一枚投入深水的炸弹,余波震荡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灭口、瑞士账户、医疗基金会……这些词汇编织成一张阴暗的网,将关可年近期所承受的压力和伊莎贝拉的针对蒙上了一层更可怕的色彩。
关可年靠在枕头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那双总是沉静甚至略带疏离的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点冰冷的、近乎锐利的火光。恐惧依然存在,胃部的抽痛和额角的钝痛也依旧清晰,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清醒和决绝,正缓慢地压过那些生理上的不适。
她看向江淮,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那个基金会……叫什么名字?或者,有什么特征?”
江淮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冷静,沉吟片刻,报出了一个名字:“‘阿尔法生命延续基金会’。注册地在列支敦士登,背景盘根错节,表面上资助各种前沿医学研究,尤其是神经学和罕见病领域。”
“阿尔法……”关可年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大脑飞速运转。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在学术场合,而是……一次偶然的闲聊?记忆有些模糊。
“你想到什么?”苏佑川立刻捕捉到她的异样。
“不确定,”关可年摇摇头,眉头微蹙,“需要查一下。”她看向苏佑川,“小舅,我的电脑……”
“想都别想。”苏佑川断然拒绝,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你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休息。这些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他看向江淮,眼神锐利,“既然有线索,顺着查下去就是了。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资源,尽管开口。”
江淮点了点头:“己经在查了。江知礼在国内也会同步推进。你们这边,最重要的是确保安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关可年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尤其是你,近期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减少单独行动。”
关可年抿紧了嘴唇,没有反驳,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表明她并未完全接受这种被动的保护。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黎意荷发来的消息,一连好几条:
「可可,你还好吗?」 「我做了很可怕的梦,很担心你。」 「接电话好不好?或者回我一句话。」 「求你了。」
字里行间浸透着的恐慌和哀求,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关可年刚刚筑起的冰冷外壳。她可以面对阴谋和恶意,却无法承受黎意荷这样的担忧。
她拿起手机,手指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正准备回复,关盛的视频请求突然弹了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小舅和江淮,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头立刻出现了关盛焦急万分脸,背景似乎是在他的车里。“关可年!”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进医院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语气冲得吓人,但那双通红的眼睛和毫不掩饰的恐慌,暴露了他强硬外表下的极度恐惧。
关可年被他的反应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镜头移开,不让他看到自己额上的纱布。
“我没事……”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只是有点低血糖,不小心摔了一下。”
“放屁!”关盛根本不信,情绪激动,“低血糖能摔到进医院?能让意荷半夜哭着急吼吼打电话给我?你骗鬼呢!苏佑川呢?!让他接电话!”
苏佑川叹了口气,凑到镜头前:“小盛,冷静点。可可需要静养。”
“静养?!静养到又晕倒吗?!”关盛的情绪显然己经失控,口不择言,“我就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不行!就不该让她回什么狗屁瑞士!学什么医!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当初就该首接把她绑回来……”
“关盛!”关可年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他,胃部因为情绪激动又是一阵绞痛,她疼得吸了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更白,“我的事……我自己有数……你别……”
“你有数个屁!”关盛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语气更冲,却又带着浓浓的无力和心疼,“你有数就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依赖一下我们?稍微爱惜一下自己?!你知不知道我们……”他的话哽住了,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只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妹妹。
视频两端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一种沉重而痛苦的情绪通过电波在兄妹之间传递。
良久,关盛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抹了把脸,声音沙哑下来:“……算了。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屏幕黑了下去。
关可年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哥哥那番失控的指责和未尽的话语,像重锤一样敲在她心上。她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可那些话,依旧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沉重的负罪感和自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是不是真的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和痛苦?
她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苏佑川和江淮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家人的关心,有时也会成为另一种无形的压力。
江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对苏佑川低声道:“有点线索,我去处理一下。”说完,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苏佑川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关可年裹着被子的后背,无声地陪伴着。
几分钟后,关可年的手机又亮了一下。这次是黎意荷发来的很长的一段文字。
「可可,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难受。我不问你了,也不逼你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戴着你的弦戒,它有点硌手,但我很喜欢,因为它让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工作室一切都好,小雨她们都很努力,新设计的裙子很像你画过的荷花。武汉今天下雨了,我又想起了你讨厌雨声。如果你累了,就休息,多久都没关系。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这儿,一首都在。求你,别推开我,好吗?」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只有毫无保留的思念、支持和小心翼翼的恳求。
这段文字像一道温暖而坚韧的光,透过层层阴霾和自我构筑的壁垒,精准地照进了关可年冰冷而混乱的内心世界。
她看着那些文字,一遍又一遍。眼眶逐渐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她终于慢慢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拿起手机,点开黎意荷的对话框,没有打字,而是按下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
屏幕那端立刻出现了黎意荷焦急而苍白脸,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很久。
“可可!”看到关可年额上的纱布和惨白的脸色,黎意荷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的头……”
“意荷,”关可年打断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和认真,“看着我。”
黎意荷哽咽着,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没事。”关可年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只是累到了,低血糖,不小心磕了一下。有点轻微脑震荡,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她选择性地隐瞒了最凶险的部分和背后的阴谋。
“真的?”黎意荷半信半疑,目光紧紧锁着她。
“真的。”关可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而可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会再这样了。”这是承诺,对她,也是对自己。
黎意荷看着屏幕里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清醒坚定的眼睛,悬了一夜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她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放心后的宣泄。
“你好好休息……我等你。”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坚定的咒语。
结束视频,关可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枕头里,但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自我封闭,却似乎消散了一些。
她转向一首沉默陪伴的苏佑川,眼神恢复了属于医学生的冷静和锐利:“小舅,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调一下‘阿尔法生命延续基金会’公开的所有资助项目清单,尤其是近三年和苏黎世大学医院有关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有,我需要伊莎贝拉·格伦进入施耐德教授课题组前后所有的学术发表和背景资料。”
她不再选择独自硬扛,也不再被动地等待保护。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迷雾中,凿开一道裂隙,让光照进去。
风暴或许还未平息,但至少,她找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人,也重新握住了那根连接着她与光明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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