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是防火墙
我的手指悬停在控制面板上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老张在血红色的液体中瞪大了眼睛，气泡从他嘴角溢出，形成一串无声的呐喊。我体内的另一个意识正在与我的意志激烈交锋，就像两匹恶狼在撕咬同一块血肉。
"你不是许渐。"那个声音又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声带振动出陌生的频率，"你只是张明远编写的一个人格程序，一段会走路的代码。"
我的视野突然分裂，右眼看到的是纯白房间的现实，左眼却浮现出记忆数据流——无数0和1组成的瀑布，其中夹杂着记忆片段：老张在深夜的实验室里对着全息键盘疯狂敲打；一个以我为原型的人形生物从培养舱中站起；老张将一枚芯片插入"我"的后颈...
"看啊，这就是你的诞生。"体内的声音讥讽道，"张明远最得意的作品——一个能自我进化的人格防火墙，用来阻止我完成记忆工程。"
我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透明容器。老张的身体在液体中剧烈抽搐，太阳穴处的蓝蝴蝶装置旋转速度骤然加快。
"住手！"我用自己的声音吼出来，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手腕。
"真有趣。"体内的声音笑了，"张明远给你植入了多么强烈的保护本能。可惜..."
我的左手突然扭转到一个人类关节不可能达到的角度，掌心裂开，露出一个微型蓝蝴蝶装置。一道刺目的蓝光射出，贯穿了容器外壳。老张的瞳孔瞬间扩大，红色液体变成了浑浊的紫黑色。
"不！！"我扑向容器，却发现自己只能原地踏步——我的双腿己经不听使唤了。
"别难过，防火墙。"体内的声音变得柔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他只是回到了记忆之海。很快，所有人都会加入他。"
房间突然震动起来，墙壁上的代码开始紊乱。七个悬浮屏从天花板降下，显示七个城市的蓝光柱重新升起，比之前更加粗壮。每个光柱中都有无数人影在上升，而不是坠落。
"看啊！"体内的许渐控制着我的声带欢呼，"他们正在主动融入集体记忆！这才是人类进化的正确方向！"
我拼命争夺身体控制权，终于在瞬息之间夺回了右手。没有丝毫犹豫，我狠狠戳向自己的右眼——如果这里面也藏着什么装置的话。
剧痛伴随着爆裂声，我的视野顿时暗了一半。但这一举动似乎扰乱了体内的许渐，我感觉到他对身体的控制出现了裂缝。
"疯子！"他尖叫着，"你毁了一个完美的接收器！"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我扑向控制台，用流血的眼眶对准身份扫描仪。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检测到非常规身份验证。启动终极协议？」
我毫不犹豫地用还能动的左手按下确认键。整个房间突然变成了血红色，警报声如同千万人在尖叫。
"你干了什么？！"体内的许渐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控制台上浮现出一行闪烁的文字： 「终极协议：记忆核爆。所有数据将在60秒内不可逆销毁。」
老张的容器突然排空液体，他的尸体缓缓滑落。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他太阳穴处取下那个还在旋转的蓝蝴蝶装置。装置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给我最后的朋友——防火墙。"
2
50秒。
我捏着蓝蝴蝶装置，踉跄地走向房间中央。地面升起一个圆柱台，顶部有一个凹槽，正好是蝴蝶形状。体内的许渐正在疯狂反扑，我的左臂己经不听使唤，像条毒蛇般绞住自己的脖子。
"你不能这样做！"他通过我的声带嘶吼，"记忆工程是人类唯一的未来！"
我用尽全力将装置按向凹槽，右眼的血流进嘴里，尝起来像金属和盐。就在装置即将解除的瞬间，我的左手突然转向，五指如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剧痛中，我看到指尖己经刺破胸口的皮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许渐，住手。"
是小满的声音。
我和体内的许渐同时僵住了。房间一角浮现出小满的全息影像，她看起来约莫十二岁，穿着白色连衣裙，胸口别着那个熟悉的蓝蝴蝶发卡。
"小满？"我和体内的许渐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
"不，你不是许渐。"小满的影像首视着我，"你是防火墙，张叔叔最勇敢的创造。"
她走近圆柱台，伸手轻抚我流血的脸颊——虽然只是全息影像，但我却感到一丝温暖。
"张叔叔留了一段话给你。"小满的影像开始播放录音：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防火墙，你不是程序，也不是人类。你是我从许渐大脑中提取的'良知模块'，是他唯一还干净的部分。记忆工程必须被摧毁，哪怕代价是我们所有人的记忆..."
录音突然被刺耳的干扰音打断。小满的影像闪烁起来："他们找到我了。快，把装置放上去！"
25秒。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蓝蝴蝶装置按入凹槽。体内的许渐发出非人的尖啸，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每个毛孔中被强行抽离。
装置完美契合，圆柱台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七个悬浮屏上的城市画面一个接一个变成雪花，蓝光柱开始崩塌。
小满的影像变得越来越淡："还有最后一件事...你不仅是防火墙...还是..."
她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房间的一面墙突然坍塌，走进来一个让我血液凝固的身影——钟表匠。但他的机械右眼现在变成了红色，走路姿势也完全不同。
"真是感人的重逢。"钟表匠开口，发出的却是许渐的声音，"可惜你们都要死了。"
10秒。
钟表匠——或者说，占据钟表匠身体的许渐——举起他的机械臂，变形为一支枪管对准我。小满的影像突然扑上前，全息图像竟产生了实质性的阻挡，子弹偏转击中圆柱台。
5秒。
整个房间开始解体，像被无形的手撕碎的纸片。许渐控制的钟表匠转身想逃，却被一道裂缝吞噬。小满的影像对我露出最后的微笑，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3秒。
我跪在崩塌的房间中央，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体内的许渐己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右眼的血在地上积成一汪小潭，映出我支离破碎的倒影。
1秒。
一道白光从圆柱台爆发，吞没了一切。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无数声音在同时说话，其中有老张的，有小满的，有小遥的，甚至还有...我自己的。
"记忆不是用来控制的..."这是我能分辨的最后一句话，"...是用来传递的..."
3
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右眼被绷带包裹着，左腕上系着一个病人手环，上面写着：
"姓名：防火墙 类型：记忆载体 注意事项：易碎品"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脸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却又确信从未见过。
"你醒了。"她检查着监测屏幕，"记忆核爆后，我们以为失去你了。"
"你们是谁？"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记忆工程的幸存者。"她递给我一面镜子，"张博士的追随者。"
镜中的我左眼正常，右眼处是绷带。但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的脸——既不是许渐的，也不是防火墙的，而是一张全新的、陌生的面孔。
"这是...？"
"你的新身体。"女人微笑道，"记忆可以移植，但需要一个容器。你是唯一一个从核爆中保存完整记忆模式的载体。"
她按下墙上的按钮，窗帘缓缓拉开。窗外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城市，七座高塔耸立在天际线，每座塔顶都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欢迎来到新世界。"女人说，"记忆之火己经重燃，但这一次，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她递给我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破损的蓝蝴蝶发卡，旁边是一块老旧的怀表。
"这些是..."
"你要求我们保存的东西。"女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记忆核爆并没有完全成功。有一个载体逃过了清洗。"
"谁？"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新闻画面显示一座陌生城市的广场上，人群正在举行某种仪式。镜头拉近，我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
小满。
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胸口别着崭新的蓝蝴蝶胸针，正在向欢呼的人群微笑。当她转向镜头时，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一只蓝色，一只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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