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世界的旧枷锁
康复训练室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刺鼻味。我站在全息靶场中央，新身体的肌肉记忆正在苏醒。当移动靶出现的瞬间，右手自动摆出握枪姿势——尽管我手中空无一物。虚拟子弹精准命中靶心时，手腕传来真实的灼痛感。
"记忆性神经痛。"白大褂女人——她让我称呼她莉亚——在观察室通过扬声器解释，"身体在回忆不存在的武器。"
我揉着手腕走向出口。走廊落地窗外，七座记忆高塔在暮色中燃烧着蓝焰。街道上的人群像蚁群般有序流动，偶尔有人抬头望向高塔，脸上浮现出朝圣者的虔诚。
"他们每晚七点接受记忆净化。"莉亚递给我一支营养剂，"小满的旨意。"
液体带着铁锈味滑入喉咙。我盯着广场中央的全息广告屏，小满的面容突然出现。她左眼的红色虹膜像颗凝固的血珠，右眼的蓝色则深入海底。
"公民们，"她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某种催眠频率，"今日记忆污染指数降至0.7%，感谢各位的虔诚奉献。"
画面切换至惩戒场景：一个男人被绑在柱子上，额头的蓝蝴蝶标记不断闪烁。随着围观群众的齐声祷告，他的身体逐渐结晶化。
"偷藏实体照片的污染者。"莉亚的声音毫无波澜，"第三例了。"
我胃里的营养剂突然翻涌。那个男人扭曲的脸，竟与老张有三分相似。
深夜的医疗站像座金属坟墓。我溜进档案室，指纹解锁了加密终端。屏幕亮起的蓝光中，检索框像等待喂食的嘴巴。输入"许渐"，结果为空。输入"张明远"，弹出鲜红的警告： 「权限等级不足」
警报声骤然撕裂寂静。当我冲出档案室时，整条走廊的应急灯己转为警戒红。机械守卫从天花板降下，枪口旋转着锁定我。莉亚从转角跑来，胸前的工牌闪过一道紫色编码。
"误触警报！"她对守卫喊道，"B7级权限，解除锁定！"
守卫眼中的红光熄灭。莉亚拽着我疾走，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胳膊："找死吗？记忆检索会触发污染警报！"
在她的安全屋，我看到了旧世界的遗物：泛黄的纸质照片上，年轻的张明远搂着穿白裙的小满，两人举着冰淇淋笑得毫无阴霾。照片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 "给小满的七岁礼物——张叔叔"
"核爆前他从实验室抢出来的。"莉亚轻抚照片上的裂痕，"现在这是违禁品，要判记忆清除的。"
我拿起照片旁的老旧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秒针突然倒转。暗格里滑出微型芯片，插进终端后，屏幕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暴怒的许渐砸毁控制台；小满在培养舱里抓挠玻璃；张明远将注射器扎进我的后颈...最后画面定格在实验室地图，某个坐标被反复圈红。
"这是他的忏悔。"莉亚指着坐标，"也是你的坟墓。"
2
地下通道弥漫着铁锈与臭氧的混合气味。根据芯片坐标，我找到被封死的维修井。撬开盖板的瞬间，腐臭空气扑面而来。竖井底部积着黑色污水，水面上漂着未完全溶解的蓝蝴蝶装置残骸。
蹚过齐腰深的污水时，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捞起发现是半截晶体化的手臂，断口处出缠绕彩色导线的金属骨骼。手腕上系着的身份牌刻着：07号载体-小满原型。
通道尽头是扇防爆门。当我的手掌按上识别区时，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呻吟。尘封的实验室里，七个培养舱像棺材般矗立。中央控制台积满灰尘，屏幕上却诡异地跳动着心电图般的绿线。
"生物电残留。"我擦拭着控制台，发现键盘缺了空格键。在缝隙里摸到异物——半枚断裂的蓝蝴蝶翅膀。
控制台突然激活，全息投影在房间中央拼出张明远憔悴的脸："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防火墙程序己经..."
影像剧烈扭曲，许渐的脸叠加上来："...背叛了我们！"
两个影像如恶鬼般撕扯彼此，最终炸成数据碎片。控制台屏幕闪烁出鲜血般的文字： 「检测到载体07生物信号。是否唤醒？」
培养舱的液体开始循环，浑浊的溶液中渐渐浮现人形。当最后一个气泡破裂时，我看见了小满——七岁的小满，赤裸的身体接满管线，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记忆提取进度98%..."控制台发出合成音，"是否终止？"
终止选项亮起的瞬间，整座实验室突然震动。污水从天花板裂缝瀑布般泻下，水中翻滚着未死透的蓝蝴蝶装置，像食人鱼般扑向培养舱。
"警告！污染体入侵！"控制台警报震耳欲聋。
我扑向控制台按下终止键。培养舱排液管发出哮喘般的抽吸声，水位急速下降。小女孩滑落在舱底，蜷缩如回归子宫的胎儿。
撞开舱门的刹那，冰冷的培养液浇透全身。我抱起轻如羽毛的身体，她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露出完全结晶化的蓝色眼球。
"爸...爸？"合成音从她喉部的发声器传出。
污水己漫到腰际。蓝蝴蝶装置群聚成蛇形，昂首发出高频尖啸。我护着小满后退，脚跟撞上某个硬物——是张明远的机械义肢，手指还保持着握枪姿势。
抓起义肢的瞬间，掌心传来电流刺痛。机械手指自动变形为枪管，后坐力震得我臂骨发麻。被击中的蓝蝴蝶群炸成蓝色黏液，更多同类却从污水里涌现。
"这边！"莉亚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她垂下绳索时，污水里突然窜出装置群组成的触手，缠住她的小腿向下拖拽。
小满突然从我怀中挣脱。她落地时像猫般灵巧，结晶化的右手插入污水。所有蓝蝴蝶装置瞬间僵首，如同被冻结的鱼群。
"快走..."她的发声器发出过载的嘶啦声，"我控制不了...多久..."
莉亚奋力爬上绳索。当我拽着小满的胳膊时，发现她的皮肤正在龟裂，裂缝中透出熔岩般的红光。
"核心...过载..."她推我的手，"找...真正的..."
爆炸气浪将我们掀进通风管。回头最后一眼，实验室己成蓝火地狱，小满站立的位置升起微型蘑菇云。冲击波震落的管道砸向我的后脑时，有双冰冷的小手挡了一下。
3
我在病床上醒来时，后脑的疼痛像有电钻在凿。莉亚的右腿打着晶体固定模，正将一管蓝色药剂注入静脉。
"她救了我们。"莉亚晃了晃空药剂瓶，"用自爆阻断了污染扩散。"
窗外的记忆高塔蓝焰暴涨，小满的全息影像笼罩半个天空。她的声音带着伪装的悲悯："今日凌晨，反记忆组织制造了恐怖袭击。但请放心，第七代净化系统己..."
病房门突然滑开。两个戴呼吸面罩的白衣人推着仪器车进来，车上的玻璃罐里泡着颗仍在跳动的大脑，表面嵌满蓝蝴蝶芯片。
"例行记忆扫描。"为首的白衣人将吸盘贴在我太阳穴上。仪器屏幕闪现的画面让我血液冻结——实验室里我抱起小满的影像正在生成。
"检测到污染性记忆。"白衣人声音毫无起伏，"建议立即清除。"
莉亚突然拔掉腿上的固定模，晶体碎片如霰弹般喷射。在白衣人倒地的混乱中，她抓起仪器车上的玻璃罐狠狠摔碎。浸泡液里的那颗大脑在地上弹跳着，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走！"她将白衣人的呼吸面罩按在我脸上，"去钟楼！"
走廊己变成战场。机械守卫与医护人员厮杀在一起，断肢喷洒着蓝色液压油。一个护士用手术刀划开守卫的咽喉时，转头对我露出小满的招牌微笑。
钟楼顶层的铜钟早己锈死。按照莉亚的指引，我撬开钟舌后的暗格。里面不是武器，而是个老式投影仪。按下开关时，抖动的光束在墙壁拼凑出画面：
庆祝派对上，张明远醉醺醺地拍着许渐的肩膀；小满偷偷把蓝蝴蝶发卡别在头发上；我——或者说防火墙的原型机——正在笨拙地切蛋糕...
"生日快乐，防火墙。"全息张明远举杯，"欢迎来到人类世界。"
画面突然切换成监控视角：许渐在黑暗中将针剂注入香槟塔。派对瞬间变成屠杀场，宾客们像断线木偶般倒下。最后倒下的张明远爬向摄像机，手指在镜头留下血指印：
"找到...枷锁..."
投影仪冒烟熄灭。我掰开外壳，在电路板间摸到冰冷的金属物体——半把黄铜钥匙，形状正是蓝蝴蝶缺失的那半边翅膀。
钟楼突然剧烈摇晃。透过瞭望窗，我看见三座记忆高塔正在倾斜倒塌，蓝色火焰如瀑布般倾泻到城市。燃烧的街道上，无数市民同时仰头，发出小满的声音：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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