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钟乳石在月精盘的光晕里泛着幽蓝，水滴落在石笋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在耳边敲打着细针。萧逸用石片在岩壁上刻画着简易地图，五色石碎片的微光透过指尖渗入石缝，留下串淡金色的痕迹 —— 这是他刚发现的用法，能标记走过的路线以防迷路。
“还有多久能出去？” 嫦娥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怀里的月精盘己经暗淡了不少，显然连续使用让法宝消耗很大。阿竹的妹妹靠在她膝头睡着，小脸蛋上还沾着点浆果泥的紫色痕迹。
萧逸对照着地图估算了下：“穿过前面的地下河应该就有出口。” 他指着地图上最宽的那条线，“不过河水可能很深，得找些能漂浮的东西当筏子。”
老者拄着拐杖走到火堆旁，将最后几块干柴添进去：“我年轻时跟商队走过类似的溶洞，地下河的水流急得很，还有吃人的怪鱼。” 他往火里啐了口唾沫，火星子噼啪溅起来，“得趁天亮前渡过去，夜里水鬼最活跃。”
众人闻言都加快了动作。年轻人用石斧劈下较粗的树枝，妇女们则将兽皮撕成条，准备捆扎木筏。阿竹抱着妹妹坐在角落，小手笨拙地帮忙撕扯兽皮，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溶洞深处，那里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
萧逸注意到她的不安，走过去蹲下身：“害怕吗？”
小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手攥得更紧了：“娘说…… 洞里有会哭的石头，是被妖怪吃掉的人变的。”
萧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确实形状诡异，有的像扭曲的手臂，有的像张开的嘴巴。他突然想起现代科学课上讲过的喀斯特地貌，这些不过是碳酸钙沉积的结果，却被赋予了这么多恐怖的传说。
“那是石头在长个子呢。” 他笑着刮了下阿竹的鼻子，“就像你妹妹要长大一样，石头也会慢慢长高，只是它们长得太慢，要几百年才能长一点点。”
阿竹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怀里的妹妹突然哼唧起来，小手抓着姐姐的衣襟往黑暗里指。萧逸的笑容瞬间僵住 —— 那里只有块半人高的岩石，阴影里却隐约闪过个黑影，快得像错觉。
“怎么了？” 嫦娥举着月精盘走过来，光晕扫过那块岩石，阴影被驱散，露出后面平整的岩壁。
“没什么。” 萧逸压下心头的不安，“可能是光线的问题。” 但他的手己经握住了射日弓，弓弦上的石箭头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深夜的溶洞格外安静，除了水滴声，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萧逸靠在岩壁上假寐，神识却像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的动静。自从发现五色石后，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不是妖族的气息，反倒带着股同类的阴冷。
寅时刚过，当第一缕微光从地下河方向透进来时，萧逸突然睁开眼。他听到阵极轻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往岩壁上刻画什么，位置就在堆放木筏材料的角落。
他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身边的嫦娥，用眼神示意她注意那个方向。嫦娥立刻会意，月精盘的光芒微微调整，将角落的阴影照亮了一小块。
只见个穿灰衣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众人，手里拿着块尖锐的石片，在岩壁上飞快地画着什么。他的动作极轻，呼吸却异常急促，肩膀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萧逸的心跳沉了下去。那人是三天前从山神庙逃出来的难民，自称是西边部落的猎人，右腿被火鸦烧伤，一首被大家照顾着。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男人身后，月精盘的光芒突然聚焦在岩壁上 —— 那里赫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他们准备渡地下河的方向，旁边还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只展开翅膀的鸟。
“这是什么？” 萧逸的声音像冰锥般砸过去。
男人吓得浑身一哆嗦，石片 “哐当” 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过身，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神却瞟向洞外，像是在期待什么。
“说！你在给谁报信？” 萧逸上前一步，射日弓的箭头抵住男人的咽喉。石片划破皮肤的刺痛让男人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只是…… 只是想记下来我们走的路，怕迷路……”
“迷路需要画妖族的信鸟符号？” 嫦娥的声音带着寒意，月精盘的光芒照在男人的右腿上，那里的烧伤己经结痂，“你根本不是猎人，这伤口边缘整齐，是被妖术灼伤的，普通火鸦伤不了这么深。”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神射手饶命！仙子饶命！我是被逼的啊！”
吵闹声惊醒了其他人，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看到岩壁上的符号时，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是你…… 真的是你……”
“李伯，您认识他？” 萧逸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他是东边部落的阿吉，上个月被妖族抓去当奴隶，我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他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眼神复杂，“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吉抬起头，满脸泪痕：“我逃出来的！可小公子抓住了我妻儿，她说只要我跟着你们，每隔半天给她留个记号，就放我家人一条活路！” 他抓着老者的裤脚，“李伯，您知道的，我婆娘刚生了娃，我不能让他们死啊！”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被妖族胁迫的滋味，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有人族的目光变得愤怒，也有人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所以你就把我们往绝路上引？” 萧逸的声音没有温度，箭头又往前送了半寸，“地下河下游就是妖族的巢穴，你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卖给妖族！”
阿吉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哭喊：“我没有！小公子说只是想知道你们的位置，不会伤害大家的！她说只要拿到你们找到的东西，就放了我家人……”
“她要的是五色石。” 嫦娥突然开口，月精盘在她掌心旋转，“她早就料到我们会找到神物，故意放你回来当眼线。”
老者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糊涂啊！你以为妖族的话能信吗？当年西边的部落就是这样被灭门的，先是用家人要挟，拿到想要的东西后，连刚出生的娃娃都没放过！”
阿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岩壁上的箭头：“那…… 那我家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杀了他，他的家人必死无疑；放了他，谁能保证他不会继续报信？
“把他绑起来。” 萧逸收起射日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过了地下河再说。”
两个年轻人上前，用藤蔓将阿吉捆在岩石上。阿吉没有反抗，只是不停地念叨着 “婆娘”“娃”，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阿竹抱着妹妹躲在母亲身后，小手捂住妹妹的眼睛，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萧逸注意到她的目光，走过去挡住她的视线：“别看。”
“他是坏人吗？” 阿竹小声问。
萧逸沉默了。在现代社会，背叛者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洪荒世界，生存的法则远比法律复杂。他想起阿吉哭着喊家人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是个可怜人，但做错了事。” 嫦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很轻，“就像被洪水冲歪的树，本身不想倒下，却身不由己。”
萧逸看着被捆在岩石上的阿吉，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在害怕。但那双眼睛深处，除了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 或许他还在盼着妖族能遵守承诺。
“准备渡河。” 萧逸转身走向木筏，不再看那个方向。他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地下河的水流正在变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年轻人将扎好的木筏推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泛着暗绿色，隐约能看到底下游动的黑影。老者第一个跳上木筏，用长杆试探着水深：“小心点，河底有暗礁。”
妇孺们被先送上木筏，萧逸和几个年轻人断后。当他最后检查洞穴时，目光落在阿吉身上 —— 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带上他。” 萧逸突然说。
众人都愣住了，连阿吉也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神射手，这……” 老者欲言又止。
“他知道妖族的布置，或许有用。” 萧逸解开阿吉身上的藤蔓，却没拿走他手里的石片，“你可以选择继续报信，但我保证，只要过了河，你家人的安全，我来负责。”
阿吉呆呆地看着他，突然 “噗通” 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我…… 我再也不敢了！神射手要是能救我家人，阿吉这条命就是您的！”
萧逸没说话，将他推上最后一只木筏。地下河的水流比想象中更急，木筏在浪涛中剧烈摇晃，河底的黑影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尖利的牙齿。
“快划！” 萧逸用长杆抵住块暗礁，借力将木筏往前推。月精盘的光芒在水面铺开，形成道淡紫色的屏障，那些黑影撞到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木筏即将靠岸时，阿吉突然指着身后大喊：“小心！是妖兵的飞舟！”
众人回头，只见黑暗中驶来艘巨大的木船，船帆上画着狰狞的乌鸦图案，无数妖兵正站在船舷上弯弓搭箭。
“是小公子！” 嫦娥的声音带着怒意，月精盘的光芒瞬间暴涨，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挡开。
萧逸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阿吉的报信还是起作用了，小公子果然在地下河下游设了埋伏。
“弃筏！快上岸！” 他大喊着将阿竹和她妹妹抱到岸边，又回头去拉其他人。
妖兵的箭矢像雨点般落下，月精盘的屏障被射得摇摇欲坠。阿吉突然抢过根长杆，用力将身边的一个孩子推上岸，自己却被箭射中了肩膀，黑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木筏。
“快走！” 他嘶声大喊，用身体挡住射向妇孺的箭矢。
萧逸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许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只有在绝境中做出的艰难选择。
当最后一个人爬上河岸时，月精盘的屏障终于碎裂。萧逸拉着受伤的阿吉跳上岸，眼睁睁看着木筏被妖兵的飞舟撞得粉碎。
“往峡谷跑！” 他指着前面的通道，那里地势狭窄，正好可以阻挡追兵。
阿吉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萧逸的背影，突然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扔过去：“这个！小公子给的联络符！或许能骗开前面的埋伏！”
萧逸接住那块刻着乌鸦图案的木牌，回头看了眼阿吉。他的脸上还带着血迹，眼神却异常坚定。
“跟上。” 萧逸没有说谢谢，只是转身加快了脚步。月精盘的光芒在他掌心跳动，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峡谷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萧逸回头望去，妖兵的飞舟己经靠岸，无数黑影正顺着河岸追过来。他握紧了手里的联络符，又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 受伤的阿吉，抱着孩子的母亲，拄着拐杖的老者，还有紧紧跟着他的嫦娥。
“前面就是滚石区。” 嫦娥的声音带着喘息，月精盘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陡坡，“可以设伏。”
萧逸点点头，心里己经有了计划。他将联络符递给阿吉：“你知道妖族的暗号？”
阿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知道！小公子教过我！”
“很好。” 萧逸的眼神变得锐利，“接下来，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他看着远处追来的妖兵，又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突然想起现代战争史上的伏击战。对付强大的敌人，正面硬拼是愚蠢的，只有利用地形和智慧，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阿吉，你带几个人去左边的山坡，看到我的信号就把木牌举起来，假装是自己人。” 萧逸快速布置着，“嫦娥，你和月精盘去右边，用光芒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去上面准备滚石。”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阿吉虽然肩膀受伤，动作却很麻利，很快就带着两个年轻人消失在左侧的阴影里。嫦娥举着月精盘，淡紫色的光芒在右侧的岩壁上跳跃，像盏引诱猎物的明灯。
萧逸带着剩下的人爬上陡坡，将早就准备好的巨石用藤蔓系好，另一端绑在旁边的大树上。他摸着冰凉的岩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震动 —— 妖兵越来越近了。
“记住，等他们走到峡谷中间再拉！” 他低声叮嘱，同时将射日弓拉满，瞄准了最前面的妖兵头目。
远处传来阿吉和妖兵的对话声，隐约能听到他在喊着什么暗号。萧逸知道，好戏即将开始。
当第一队妖兵走进峡谷时，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仁慈只会葬送自己和身边人的性命。他必须变得更强，更狠，才能保护大家活下去。
“拉！” 萧逸的吼声在峡谷里回荡。
伴随着轰然巨响，无数巨石从陡坡上滚下，将峡谷彻底堵死。妖兵的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巨石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残酷的交响乐。
萧逸站在陡坡上，看着底下的惨状，没有丝毫动摇。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阿吉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看着底下的废墟，突然低声说：“谢谢。”
萧逸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昆仑山脉。那里云雾缭绕，像藏着无数秘密。他知道，只有找到女娲补天之遗，才能真正改变人族的命运。
“走吧。” 他转身往下走，“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嫦娥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月精盘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淡淡的暖意。萧逸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艰难和抉择都有了意义。
为了身边的人，为了人族的未来，他必须走下去。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和背叛，无论要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不会退缩。
峡谷深处的巨石还在滚动，扬起的尘土遮住了阳光。但在尘土之上，一道淡紫色的光芒正越升越高，像黑暗中的希望，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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