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王朝元启二十三年的三月初三，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念叨了半月的好日子——镇国将军云铮的独女云昭月，要行及笄之礼了。
云府坐落于京城西隅的武勋坊，朱漆大门外的两尊汉白玉石狮，是开国皇帝亲赐的御品，狮口衔着的铜铃被红绸缠了三圈，风吹过时，铃声都带着几分喜庆。从五更天起，府里的下人就没歇过脚，小厮们扛着梯子往檐下挂走马灯，丫鬟们捧着铜盆擦洗门环，连厨下的伙夫都踮着脚往院墙上贴红囍字，生怕慢了半分误了吉时。
巳时刚过，街面上就热闹起来。先是镇北侯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车帘掀开时露出半箱鎏金箭镞，明晃晃的晃眼；接着是威远将军骑着雪白马而来，马鞍上搭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刀鞘上的云纹与云家徽记如出一辙；最后连禁军统领都亲自来了，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副玄铁打造的护心镜，镜面打磨得能照见人影——这都是武将间的贺礼，带着沙场的悍气，却比金银珠宝更显心意。
正厅里早己排开了十二张梨花木长案，案上摆着青铜爵、玉瓒、角觚，都是云家传了三代的礼器。最显眼的是厅中央那面落地铜镜，镜面足有门板大，边缘錾刻着“日月同辉”纹样，是云夫人苏氏的陪嫁，据说当年花了三百两黄金才请巧匠锻成。此刻镜前站着的少女，正让丫鬟为她系上襦裙的腰带，一举一动都映在镜中，像幅流动的工笔画。
云昭月今日穿的是套烟霞色的襦裙，裙摆拖在地上足有三尺长，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样，走一步便如流水般漾开涟漪。外罩的披帛是鲛绡织就的，淡粉色里透着珍珠光泽，搭在肩头时，倒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修长。发髻还没梳好，乌发松松地垂在背后，发尾卷着小卷，是丫鬟们用玉梳一点点抿出来的。
“小姐，这支凤钗如何？”贴身丫鬟晚翠捧着个锦盒过来，里面插着支赤金点翠凤钗，凤嘴里还衔着颗东珠，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光。
云昭月从镜中看了眼，摇摇头：“太沉了。”她随手从妆奁里拿起支木簪，簪头雕着只展翅的雄鹰，是二哥云昭武亲手刻的，“就用这个。”
晚翠急了：“小姐，今日是及笄大礼，哪能用木头的？”
“木头的怎么了？”云昭月笑着转头，眼角的梨涡浅浅漾开，“我云家的女儿，难道要靠一支金钗撑场面？”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三哥哥云昭毅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演武场的汗味。
“还是小妹有骨气。”云昭毅抛给她个布包，“看看这个。”
布包里是副护腕，玄色缎面上用金线绣着虎头，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云昭月摸了摸，里面衬着软甲，不由得眼眼睛一亮：“这是……玄铁纱？”
“可不是嘛。”云昭毅得意地挑眉，“前几日从西域商人手里淘来的，刀箭难入，最适合你这种总爱舞刀弄枪的。”
云昭月笑着往他肩上捶了一拳：“就你嘴贫。”正说着，苏氏端着碗红枣莲子羹进来，看见女儿鬓边的木簪，眉头微蹙：“怎么用这个？娘给你备了支累丝嵌宝的……”
“娘，”云昭月接过汤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凤谋天下：黑莲花皇后杀疯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胳膊，“女儿喜欢这个。二哥刻的时候，说这鹰是‘振翅凌云’的意思呢。”
苏氏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披帛：“你啊，随你爹，一身硬骨头。”话虽如此，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她这个女儿，自小就跟三个哥哥混在演武场，别家小姐学女红的时候，她在练骑射；别家姑娘读《女诫》的时候，她在看兵法。可偏偏生了张明艳的脸，笑起来时能甜化人心，发起狠来又带着将门虎女的烈气，真是个矛盾的小家伙。
正说着，云铮大步走了进来。他刚从兵部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藏青色的蟒袍上绣着西爪金龙，腰间玉带是皇帝亲赐的“忠勇”牌。看见女儿，这位在雁门关杀得匈奴闻风丧胆的将军，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昭月，准备好了？”
云昭月点头，起身时裙摆扫过妆奁，带落了支银簪，发出清脆的响声。云铮弯腰拾起，看见簪头刻着的“平安”二字，忽然叹了口气：“今日过后，你便是大人了。爹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一生平安。”
云昭月心里一动。父亲很少说这样的话，他总是教他们“保家卫国”“宁死不屈”，今日这般柔软，倒让她有些不安。她刚想开口，就见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请小姐移步正厅。”
及笄礼的赞者是镇国公夫人，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夫人。她年轻时也是随夫征战过的，看云昭月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一加玄端，祝尔顺兮。”老夫人将一顶黑色的礼帽戴在云昭月头上，声音洪亮如钟，“愿昭月此后，明事理，辨是非。”
云昭月屈膝拜谢，起身时，目光扫过堂下的宾客。武将们大多穿着常服，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胳膊，看见她时都咧嘴笑，露出被风沙磨得粗糙的脸；文官们则端着架子，三三两两地站着，手里端着茶杯，眼神里却各有心思。
忽然，她看见角落里两个官员正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是户部侍郎，手指悄悄往父亲的方向指了指，嘴唇动了动。离得太远听不清，但云昭月自幼在军营长大，练过读唇术，依稀辨出“功高”“震主”几个字。
心头猛地一沉。她看向父亲，只见云铮正与镇北侯说话，眉头微蹙着，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勉强。再看母亲，正端着茶盏出神，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不安。
“二加皮弁，祝尔贤兮。”镇国公夫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一顶白鹿皮做的帽子被戴在头上，象征着“明贵贱”。云昭月再次拜倒，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比刚才更密集了些。
“三加爵弁，祝尔成兮。”最后一顶红缨帽戴上时，云昭月知道，及笄礼己近尾声。按照规矩，接下来该是宾客道贺，然后开席饮酒。可她心里的不安，却像潮水般越来越汹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老爷！不好了！兵部尚书高大人……带着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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