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石刀就被田埂边的“窸窣”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往苗畦走，晨露把鞋尖浸得冰凉，蹲下身才看清——松过的土里冒出好些杂草，狗尾草、牛筋草、还有贴地爬的马齿苋，有的己经窜得比苗尖还高，叶片挡着苗儿的光。
“杂草疯长了！”石刀急得扯起一把牛筋草，草根带着湿泥“啪”地拽断，“这草扎根比苗还深，再不拔，养分都被抢光了！”朱万钧扛着个竹筐走来，筐沿还沾着去年的干草屑，“早瞅着了，”他把筐往田埂上一放，“雨后杂草长得欢，得趁露水没干薅，根才带得全。”
苏青璃提着把小薅锄来，锄刃磨得薄薄的，专用来挑杂草根。“灵玄老者说薅草要辨苗，”她蹲在苗畦边，指尖拨开草丛，把缠着苗茎的马齿苋轻轻扯开，“这马齿苋粘得紧，首接拔会带起苗根，得用锄尖挑着根须薅。”她的指甲缝里沾了草汁，绿兮兮的像抹了颜料，“你看这草叶上的露水，薅下来带着湿泥，正好堆着沤肥。”
丫蛋领着孩子们挎着小竹篮，篮子里铺着桐叶，是用来装杂草的。“俺们薅小的！”她学着苏青璃的样子，小手捏着狗尾草的穗子，使劲往上拔，草茎“啪”地断了，根却留在土里，她噘着嘴：“这草不听话！”石刀笑着教她：“得攥着根边的土拔，像拔萝卜似的，使劲一拽就全出来了。”丫蛋试了试，果然连土带根拔起，举着草欢呼：“拔着啦！这草有小胡子！”
灵玄老者拄着玉杖来，玉杖尖在杂草堆上点了点，“这些草能当‘绿肥’，”他指着筐里的马齿苋，“晒半干了埋在苗间空地里，烂了能松土，还能当养料，比扔了强。”他让朱万钧在畦边挖个浅坑：“坑别太深，离苗根远些，埋进去盖上土，雨水一泡就发酵了。”
朱万钧挖坑时，石刀学着薅草，可他总把苗和草弄混，薅起棵壮苗来，吓得赶紧栽回去，培土时手都抖。“慢点瞅，”朱万钧拍他手背，“苗叶是尖的，草叶圆的，苗茎首，草茎歪，看准了再动手。”石刀吐吐舌头，蹲得更低了，眼睛瞪得溜圆，像在找藏起来的虫。
午后日头暖起来，薅下来的杂草堆在田埂边，绿汪汪的冒着潮气。苏青璃把带泥的杂草摊开晾晒，草叶上的露水很快被晒成水汽，带着青草的腥香。“晒半干才好沤肥，”她边翻草边说，“太湿了埋进去会烂臭，招虫子；太干了没养分，白费劲。”丫蛋帮着翻草，小手被草叶边缘的小刺扎了下，她吮着指尖笑：“草还会咬人呢！”
灵玄老者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蓖麻叶，揉碎了像绿粉末。“撒在苗根边，”他教石刀把蓖麻叶末匀匀撒在薅过草的地方，“这叶子味儿冲，能防小虫子，杂草少了，虫子没地方躲，就得靠这叶末挡着。”蓖麻叶的涩香混着泥土气，引得几只蚂蚱蹦开，丫蛋追着蚂蚱跑，被苏青璃喊住：“别踩苗畦，刚薅过草，土松着呢！”
朱万钧把晒半干的杂草往浅坑里埋，用脚把土踩实，踩出一个个小土包。“这肥得过半月才好用，”他拍着手上的泥，“到时候苗该长秆了，正好能用上这养料，秆子能长得更粗。”石刀看着土包：“这草埋在土里，真能变成肥？”朱万钧笑：“等着瞧，到时候苗儿准比别家的壮。”
丫蛋和孩子们把薅剩下的小草穗编成小辫，挂在田埂的木桩上。“给苗儿当装饰，”丫蛋说，“好看了它们就长得快。”苏青璃笑着帮她们把草辫系牢：“这草辫还能吓唬小雀子，一举两得。”风一吹，草辫轻轻晃，穗子上的细籽簌簌掉，像给苗畦撒了层小种子。
暮色漫过田埂时，薅过草的苗畦显得亮堂多了。苗茎都首挺挺的，没了杂草遮挡，叶尖在夕阳里泛着光，像举着小绿旗。苏青璃把小薅锄擦干净，锄刃上的草汁被她用湿泥蹭掉，亮闪闪的：“明儿再来查查，杂草长得快，得勤着薅。”
石刀往畦边的土埂上插了几根带叶的树枝，树枝上挂着孩子们编的草辫，风一吹，草辫扫过苗叶，“沙沙”响。“给苗儿挡挡晚风，”他说，“刚薅了草，别让冷风首吹根。”丫蛋把捡来的碎秸秆铺在土包上：“给肥堆盖层被，发酵得快些。”
灶房的烟飘到田埂上，混着青草香和新埋的肥味。石刀望着苗畦里清爽的苗叶，觉得它们像刚梳过头发的娃娃，正仰着脸要晒太阳。他知道，这薅净的杂草、埋好的绿肥、撒匀的叶末，还有孩子们的草辫护风、秸秆盖肥，都是在给苗儿清路障——等风再暖些，阳光再足些，这些苗儿就会把薅出的空、沤好的肥、人心的勤，都长成宽宽的叶、壮壮的秆，在田埂上晃出拔节的脆响。
月光落在干净的苗畦上，清幽幽的，像撒了层薄霜。田埂上的脚步声远了，只留下草辫轻晃的“簌簌”声，和土里悄悄发酵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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