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黑色的视线，像是深不见底的洞穴，而岑望疏就是被他们包围的羔羊，却兴致勃勃，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逐渐降低的温度一样。
小羊不安地动了动，强忍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刚刚的路人望向岑望疏：“你……”
岑望疏表情不变，连心跳都稳如老狗：“嗯？”
“你走近些，才好聆听城主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粗糙，像是砂纸在墙上打磨发出的声音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好像越来越不像人了。
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下来了。
岑望疏从善如流：“好啊，我也想近一些。”
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这里是不同于刚刚火刑地方的一个广场，同样很大，但是最中间的火刑架变成了巨大的高台，高台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少女雕塑，雕像女孩垂着头，浑身上下被锁链绑住，那锁链好像是从她身上长出的藤蔓，又像是扭曲的血管和抽搐的血肉。
岑望疏极力远眺，越过重重人头看到了高台上的字……月亮镇？
不愧是月神的地方，到处都是月亮啊……
不过月神应该是个男的吧？看巫女出现的频率之高，他还以为月神就是被迫害的巫女呢……
岑望疏看着高台上慷慨激昂的城主沉思，突然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力碰了碰，岑望疏低头一看……嗯？
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站在他身边，对方瘦的过分，眼睛在脸上显得大的不正常，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显得更加诡异，就像是一个骷髅娃娃一样。
岑望疏看了看周围，应景地小声问：“怎么了？”
女孩子不说话，目光里满是恳求，在他的手臂上写道：“快跑！”
岑望疏眼神一亮。
他刚刚还在苦恼找不到线索，周围全是木头人，从他们的姿态和神情中什么都看不出来，环境更是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有。
这下有送线索的了。
岑望疏：“你要告诉我什么？”
女孩不说话，目光里满是绝望，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同类跌入陷阱的小兽，身上带着刻骨的伤痕。
岑望疏顿了顿，发现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有办法开口。
在杂乱的头发掩盖下，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疤痕，这一道疤应该划破了她的声带，导致她没有办法说话。
岑望疏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会保护你的。”
女孩触电一样地收回手。
岑望疏没有勉强她，不过有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身后，夹在他和小羊之间。
小羊：……
女孩看了看周围冷漠的人群，垂下了头。
好冷啊。
好痛啊。
好像有火在烧她，也好像血管冻了起来。
这个人……会救她吗？
说不定死得比她还快呢。
她冷漠地想。
岑望疏站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儿，对城主慷慨激昂的演讲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有一点昏昏欲睡。
这一晚上，真是太刺激了，又是跳舞又是巫女的，还被一堆木头人围着，哪怕是岑望疏都有点疲倦。
身体上倒是十分亢奋，不过精神上好像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又或者是升腾在幽暗森林里的白雾，朦朦胧胧的，好像就要睡去一样。
……咦，好像不对劲啊，怎么和嗑了一样。
李灵毓焦虑不安地拱了拱岑望疏，绝望地发现对方好像就要晕过去了。
别晕啊！
小羊在心里咩咩首叫，这要是晕了就死定了啊！
他己经看到周围人眼里看到肥肉的凶光了啊！
李灵毓最后一点理智提醒他不要发出声音，周围冷漠的人给了他很大的压迫感，尤其是在小羊视角下，每个人的脸都是变形的，骨骼和血肉挤在一起，好像被放在模具里的泥巴一样，尽力勾勒出人的轮廓。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阴影、黑暗、腐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李灵毓：啊啊啊啊！
他好抓狂啊，虽然他长在底层，见惯了各种血腥暴力，但是这种恐怖和那种是不一样的。
太掉SAN值了，看一眼都感觉要疯。
小羊奋力地拱着岑望疏，试图给快要倒下去的……女孩一个支撑。
没错，在李灵毓心里，岑望疏是个女孩子，对方穿着红裙跳舞的样子太过深刻，一下子印到了他的心底。
如果系统提示音，那一定会是：您己被魅惑。
憨憨小狗就是这样子的，抵抗不了一点。
岑望疏倦怠地眨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合上，他很久没有遭受过这种精神攻击了，还有点不适应。
唉，毕竟从前别人打他都是物理攻击，精神攻击对他的作用很小的。
这次这么厉害大概是因为……
岑望疏抬起头看了看越来越近，好像要掉下来的月亮，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呕出来了。
他一进来就中招了，在他晚上第一次抬头看月亮的时候。
他们提着刀，他们拎着斧，他们的手撕开皮肉，他们的嘴咀嚼内脏。
他们在说：
“杀死巫女。”
“杀死巫女……”
“用火烧，用刀砍……”
“挖掉眼睛，割掉指头，再拔掉她的舌头……”
“……巫女、巫女，罪恶的女人。”
“魔鬼……魔鬼，巫女是月亮的信使……”
“你是……巫女吗？”
“你是巫女吗？！”
“巫女！”
岑望疏在迷离间骤然被提问，下意识地答道：“不是啊。”
“那你是谁？！”
形容枯槁的人围在他周围，他们的身影好像是黑色的乌鸦，在月光下日日夜夜嘶哑着唱着绝望的哀歌，引诱着形容与他们一同堕落。
“回答我们，那你是谁？！”
岑望疏下意识地回答：“我是……你爹。”
气氛似乎死寂了一秒。
就连小羊羔都惊讶地“咩”出了声。
在上面的城主脸皮也忍不住抽动，似乎有腐烂的脸皮不断从他脸上飘落，生动演绎了能当城主的人究竟有多厚脸皮。
这么多次了，头一次滑铁卢啊。
在月亮的作用下，被蛊惑的人脱口而出的，应该是自己拿到的那张身份牌才对。
月神隐没在人群里，决定再加点料。
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类了。
多玩一会儿吧，他保证不会把这个人玩死的。
哦，还有那只小羊，似乎更没有被月亮影响的。
月亮有点开心。
但是他不说。
并决定多在他的游乐场里放点别的东西。
怎么不算是“特殊关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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