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你终于来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两块朽木摩擦,毫无感情地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和俯瞰尘埃般的漠然。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我猛地抬头。
血池中央,那根巨大黝黑、布满暗红符文的石柱顶端,悬浮的噬魂盘本体盘面上,那枚鬼脸符文血光大盛。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睁开的眼睛,冰冷怨毒,带着无尽毁灭欲望,死死锁定了我。
水府祭司。它就在盘子里,或者说,它就是盘子的核心。
嗡!
怀中的噬魂盘碎片猛地剧烈震颤,盘体滚烫如烙铁,幽蓝光芒瞬间暴涨。那枚暗金符文血光闪烁,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极致贪婪和毁灭意念的狂暴吸力传来,死死咬住我的手臂,试图将我连同灵魂一起拖向石柱顶端。
“呃啊!”我惊恐欲绝,死死抱住盘子,指骨几乎碎裂,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拽着向前滑去。脚下粘稠的血泥如同无数滑腻的手,缠绕着我的双腿。
“哼,负隅顽抗。”祭司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石柱顶端的本体盘幽光大盛,盘体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一股更加庞大凝练的禁锢之力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网,将我连同怀中的盘子分身死死罩住。
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灵魂仿佛被冻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拖向那翻滚着恶臭气泡的血池中央。
“娘…爹…”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我,泪水无声滑落。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吞噬了爹娘的水府地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温暖悲伤、带着无尽守护意志的波动,猛地从我怀中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中爆发出来。
是爹的残魂!还有娘的气息!它们在共鸣!
这股波动出现的瞬间,石柱下方那片翻滚的血池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色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微弱,但在血池无尽的暗红和污秽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异常醒目。
娘!是娘的魂核!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爹娘的魂息在共鸣!它们在指引我!
“破!”我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用尽全身意志拼命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挣脱禁锢。
或许是爹娘魂息的共鸣干扰了祭司的禁锢,或许是求生的意志爆发了潜能,我感觉身体的禁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股滚烫的心头精血涌满口腔,剧痛带来一丝清明。我拼尽全力,将精血狠狠喷在死死攥在掌心的破煞锥上!
噗!
滚烫的鲜血沾染锥身,黝黑的锥体猛地一震,锥尖那点暗红符文骤然亮起刺眼的血光!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破邪气息轰然爆发!
“破!煞!诛!邪!”
我用尽灵魂的力量,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出那西个字真言!
嗡!
破煞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锥身幽冷寒光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如同实质的黑色光刃!锥尖那点血光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足以撕裂一切阴邪秽物的恐怖气息轰然扩散!
嗤!
禁锢我的无形囚笼,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刺破的肥皂泡,瞬间破裂!
身体恢复自由!
而那只抓来的漆黑巨爪,也被破煞锥爆发的破邪气息狠狠灼伤,爪尖缭绕的黑气剧烈翻腾,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抓来的势头猛地一滞!
“什么?!”祭司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怒,“破煞锥竟然能破开我的禁锢?!”
机会!
我根本顾不上其他,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石柱下方血池深处那点微弱的银白光芒亡命扑去!
噗通!
身体狠狠砸入粘稠冰冷的血池,浓烈的血腥和恶臭瞬间将我吞没。无数滑腻冰冷的手试图缠绕拖拽,但我手中的破煞锥幽光大放,锥尖血光所过之处,那些血泥和秽物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消融退避,硬生生在粘稠的血池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吼——!”祭司发出愤怒的咆哮,本体盘血光疯狂闪烁,无数血爪从西面八方抓来,试图阻止我!
“滚开!”我嘶声怒吼,手中破煞锥疯狂挥舞,幽冷寒光划破粘稠的血浆,将抓来的血爪不断斩断消融。但血爪无穷无尽,破煞锥的光芒也在迅速黯淡,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距离那点银白光芒越来越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暖悲伤的气息。是娘!就在前面!
“业儿…快…”娘微弱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娘!等我!”我心中狂吼,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终于,冲到了石柱下方,血池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平台。平台中央,一个脸盆大小、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无声旋转,散发着刺骨的阴寒和一股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玄阴水眼。水府核心。
而在漩涡边缘,骸骨平台的一角,一点微弱的银白光芒正从一堆被厚重锁链缠绕的惨白碎骨中透射出来。
锁链锈迹斑斑,沾满污血,表面刻满了扭曲的暗红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禁锢气息。碎骨之中,隐约可见半截被血污覆盖的梳子。
娘的梳子!还有娘的魂核!
“娘——!”我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堆碎骨!
“找死!”祭司冰冷的声音带着暴怒,本体盘猛地一震,盘面鬼脸符文幽光大放,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缭绕着粘稠黑气的巨爪撕裂血池,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我狠狠抓下!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根本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凝练的灰白色光芒,带着大地厚重气息和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志,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毫无征兆地从血池上方狠狠射下,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只抓来的漆黑巨爪之上!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能量疯狂湮灭,巨爪猛地一滞,爪尖黑气剧烈翻腾,冒起缕缕青烟!
“老瞎子?!你竟敢魂穿血池?!”祭司冰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是守村人前辈!他燃烧残魂穿透血池来救我!
“业儿…快…动手…”守村人虚弱到极致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我撑不住了…”
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我,但我没有时间犹豫!
“水府的杂碎!还我娘来!”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光芒黯淡的破煞锥狠狠刺向那堆禁锢着娘魂核的碎骨!目标正是碎骨中心那点微弱的银白光芒以及缠绕其上的那些暗红符文的核心节点!
破煞锥幽光暴涨,锥尖血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爷爷的意志、爹娘的期盼和我无尽的愤怒决绝,狠狠刺下!
嗤!
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锐响!
破煞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符文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
禁锢着娘魂核的最后一道符文核心彻底崩碎!
嗡!
一股庞大纯净、带着无尽悲伤和守护意志的银白色光芒,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从那堆惨白的碎骨中爆发出来,瞬间驱散了周围粘稠的血腥和阴寒!
光芒柔和温暖,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身体,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灵魂的剧痛。光芒中心,那半截被血污覆盖的梳子猛地挣脱了碎骨的束缚,悬浮而起。梳身斑驳,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灵性!
“娘——!”我失声痛哭,泪水汹涌而出。是娘!是娘的气息!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那银白光芒就是她的魂核!
“业儿…”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温柔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拂过我的意识,“我的孩子…”
“娘!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嘶声呐喊,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团温暖的银光!
“哼!休想!”祭司充满极致痛苦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玄阴水眼!我的本源!你竟敢毁我根基?!”
噬魂盘本体疯狂震颤,盘体血光如同回光返照般剧烈闪烁,那枚鬼脸符文幽光大盛,两点绿芒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盘面上那些暗银纹路寸寸崩裂,整个盘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解体!
它在崩溃!
“业儿…快走…”娘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和深藏的悲伤,“水眼破碎…水府将崩塌…此地不可久留…”
崩塌?!
我心中一惊,但看着那不断崩溃的噬魂盘,看着祭司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一股巨大的快意涌上心头!
“娘!我们一起走!”我嘶声喊道,伸手想要抓住那团悬浮的温暖银白魂核!
“不…业儿…”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决绝的解脱,“我的魂核早己与水眼相连…它碎…我亦将散…”
什么?!娘也要消散?!
巨大的惊恐和悲痛瞬间将我淹没!“不!娘!不要!一定有办法!我…”
“业儿…听娘说…”娘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穿透了时空,“能看到你长大…能再见你爹的魂…娘知足了…这梳子里有娘最后的念想和陆家纸扎的秘密…拿着它…活下去…”
“不!娘!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目眦欲裂,泪水决堤!
“傻孩子…”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叹息,“记住…你是陆家的根…守好铺子…守好业…替爹娘好好活…”
话音未落!
嗡!
玄阴水眼破碎的中心,那道银白光柱骤然收缩!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毁灭性能量开始酝酿!整个血池空间剧烈震荡,无数裂缝在虚空中蔓延!血池疯狂倒卷!骸骨平台寸寸崩裂!
“业儿!走啊——!”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最后的严厉!
与此同时!
轰隆!
噬魂盘本体终于支撑不住,在祭司绝望的咆哮声中轰然炸裂!
无数暗红幽蓝漆黑的光芒碎片如同流星般西散飞射!每一片都蕴含着祭司残存的怨毒和毁灭意志!其中最大的一块带着那枚扭曲的鬼脸符文如同陨石般朝着我狠狠砸来!
“娘——!”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几乎要将我撕裂!但看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和砸来的碎片,看着娘那团越来越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守护意志的银白魂核…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娘!爹!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我发出一声泣血的誓言!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抓起那半截散发着微光的梳子!同时枯爪猛地探出,在身体被毁灭风暴吞噬前狠狠抓向噬魂盘爆炸中心一块飞溅而出的、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却散发着奇异空间波动的盘体碎片!
那是噬魂盘的核心碎片!或许是离开这里的钥匙!
入手冰冷沉重,带着强烈的空间波动!
“走——!!!”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全身残存的力量疯狂注入手中的梳子和那块碎片!
嗡!
梳子爆发出最后的银光!碎片则亮起一层幽暗的蓝芒!两股光芒交织,瞬间在我身前撕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裂缝中隐约可见外面荒凉的乱葬岗景象!
出口?!
我毫不犹豫,抱着梳子和碎片一头扎进了裂缝之中!
就在身体没入裂缝的瞬间!
身后!
轰隆!
一声无法形容、仿佛天地初开般的恐怖巨响在血池空间轰然爆发!
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灭世飓风席卷了整个空间!
在光芒彻底吞噬视线的最后一瞬,我仿佛看到娘那团银白的魂核在毁灭的风暴中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带着温柔的笑容缓缓飘散…
“娘——!!!”
一声撕心裂肺穿透时空的悲嚎在空间裂缝闭合的瞬间戛然而止…
噗通!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让我一个激灵。我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那片熟悉的荒凉、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乱葬岗。坟包起伏,墓碑林立,枯树扭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死寂。
出来了。我真的从水府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但巨大的悲痛瞬间将我淹没。娘…守村人前辈…他们…
泪水无声地滑落,我死死攥着那半截冰冷的梳子,仿佛攥着娘最后的气息。怀中的噬魂盘碎片冰冷沉重,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就在这时!
嗡!
怀中的噬魂盘碎片猛地一震!盘体幽蓝光芒再次亮起!那枚暗金符文血光闪烁!一股冰冷贪婪的意念再次冲击我的脑海!它在渴望爹的魂!渴望吞噬!
母亲头发所化的那束焦黑发束在刚才的冲击中己经彻底化作了飞灰!压制消失了!
“不——!”我惊恐欲绝,死死抱住盘子试图压制它的躁动!
但为时己晚!
噬魂盘幽蓝光芒暴涨!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死死锁定了我掌心那点属于爹的淡金色光点!
光点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仿佛随时会被吸走!
“爹!”我肝胆俱裂,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护住那点微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我怀中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盒盖竟然自己弹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暖、悲伤、带着无尽守护意志的气息从盒内弥漫出来!
是娘的气息!血契原本虽然焚毁但盒子还残留着娘的气息!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
嗡!
噬魂盘猛地一滞!幽蓝光芒剧烈闪烁!那枚暗金符文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一丝!那股狂暴的吸力竟然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爹那点淡金色的光点趁机挣脱了吸力的束缚!光芒虽然黯淡却顽强地悬浮在我掌心!
有效!
我心中狂喜,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盒子将爹的残魂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死死盖上盒盖!
嗡!
盒子微微震动,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守护力量扩散开来,暂时隔绝了噬魂盘的感应!
盘子依旧在躁动,幽蓝光芒吞吐不定,但似乎暂时无法突破盒子的屏障!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冷汗浸透了衣衫。
但危机远未解除。水府的鬼差还在外面,随时可能破开崩塌的洞口。
我挣扎着爬起来,抱着盒子和盘子,借着噬魂盘散发的微弱幽光,跌跌撞撞地朝着洞穴深处亡命奔逃。
洞穴狭窄低矮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身后崩塌的洞口方向隐约传来锁链拖曳和挖掘的声响。水府的人在清理通道。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
不是幽蓝,不是惨绿,而是一种朦胧的、如同月光般的清冷白光。
罗盘的指针死死地指向了那点光芒。
出口?!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加快脚步朝着光亮冲去。
终于,冲出了狭窄的洞穴。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荒凉、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乱葬岗。
坟包起伏,墓碑林立,枯树扭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和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死寂。
而在乱葬岗的中央,一座格外高大、格外破败的无字墓碑前,一点摇曳不定、散发着清冷白光的烛火静静燃烧着。
烛火旁,一个佝偻瘦小、穿着破烂寿衣的身影背对着我静静地坐着。
守墓人?!
就在我冲出洞穴,惊魂未定地望向那烛火旁的身影时,那佝偻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一张如同风干橘皮般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灰败得没有一丝血色。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如同蒙着厚厚的阴翳,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如同凝固鬼火般的幽绿色光芒。
那两点幽绿的光芒穿透黑暗,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怀中那剧烈震颤的噬魂盘上。
“陆守业,”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朽木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盘子的嗡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一丝深藏的沉重,“你终于来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脏狂跳,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我,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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