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市的夜空裂着细缝，幽蓝星核光穿云而下，在钟馨月公寓地板织成流动的河。光河漫过地毯的绒毛，把每根纤维都染成淡蓝，像踩碎了星子铺成的路，波光里浮着大楚星图的刻度，与她从皇家天文台带回的拓片严丝合缝叠合。她跪坐地毯，指尖悬在钟声朗半透明的后心上方，最后一滴星核凝成的蓝线，像有生命的藤蔓，缠过孩童纤细的脊椎缓缓渡入——透明的身躯骤然抽搐，皮肤下荧光骨纹次第亮起，是楚煌添缝合仪里冰冷的线路，也是昨夜狐影记忆里，萧承隆令牌上烫金的星纹。
“姐，我梦到红墙了。”钟声朗的指尖穿透光河，涟漪散作冰凉的雾，沾在钟馨月的袖口，瞬间凝成细小白霜。“红墙很高，高得遮了天，砖缝里渗着暗红的东西，摸起来粘手，像没干的血。墙根堆着锈迹斑斑的箭镞，每支箭尾都刻着‘靖’字，风卷过箭镞，响得像哭。裂缝像虫蛀的旧页，风里飘着盔甲的脆响，不是零散的，是整齐的步伐声，好像有好多人在墙后面走。楚叔叔说，那是‘回家的门’，找够星核就能推开……”话落时，他胸口裂出与夜空同源的细痕，星核光顺着痕溢出，在地板缀成“镇星”篆文，周身愈发透明，连发丝都快融进光里。
钟馨月掌心的星核骤烫，像攥了块烧红的冰。狐影的记忆漫上来：大楚太医院的朱砂血池泛着妖异的红，池底沉着数不清的青铜碎片，萧承隆的鎏金令牌坠入时，碎片突然醒了似的往令牌上粘，很快拼成半幅星图。血色波纹层层扩散，竟与弟弟皮肤上的荧光纹叠成同心圆，连波纹颤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她抓过手机，楚煌添的矿区地图在星核光下亮了——红圈标记的矿洞连成闪烁的星点，正是“镇星七宿”的轨迹，狐影曾在密档里写：“此为通古今的星桥，需星核引，朱砂基”。
引擎轰鸣撞碎窗棂的静，楚煌添的黑车停在楼下，车身映着夜空的裂缝，像块吸了光的墨玉。车灯在天花板划动，像倒计时的秒针，每动一下，空气中的星核能量就颤一下。光河随灯影波动，她把星核藏进急救箱，抗生素玻璃瓶与大楚青瓷瓶轻碰，碎响里，狐影留的陨星尘泛着幽蓝，瓶身“镇星”篆文与地板的字共振，红绳缠的瓶身微微发烫。
门铃响时，钟声朗的透明手指攥住她衣角，腕骨烙下淡蓝印记，凉意钻骨，像有冰丝缠进血管：“楚叔叔车里有人，西装下是青铜甲，甲缝里渗红光，手背朱砂痣会闪，和姐的星核一个色，连亮的节奏都一样。”
钟馨月瞳孔缩成针。三天前博物馆的兵俑——玻璃展柜里“景泰禁军统领萧靖”的俑像，手背也有这颗痣，色如凝血。史料说他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可狐影的密档夹页写着：“靖侯肉身不灭，镇于陨星台地宫，星核为锁，朱砂为链”。她摸出麻醉针藏进袖口，青瓷瓶在掌心发烫，陨星尘在瓶里沙沙响，像在应和门外的金属气息。
开门时，楼道灯漫过楚煌添身后的人。玄色西装裹着僵硬的骨节，走步时没有脚步声，只有金属摩擦的轻响，从西装下摆漏出的甲片边缘，沾着暗红的矿土——是陨星台特有的朱砂色。手背朱砂痣在光里泛着妖红，目光扫来，冷得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没有半分活气。“这是考古所秦先生，”楚煌添笑里淬冰，眼往公寓深处瞟，像在找猎物的踪迹，“他刚从陨星台来，懂‘星核持有者’的事，或许能救你弟弟，让他不再透明。”
秦先生的指尖搭在急救箱锁扣上，凉得像寒冬的青铜，没有脉搏的跳动。“钟医生的星核，”他声音裹着金属摩擦的涩，像喉咙里卡了锈铁，“与陨星台出土的青铜鼎同源吗？我上周在陨星台地层，挖过嵌星核碎片的骨，骨上的纹……”他顿了顿，目光锁在钟馨月腕间的淡蓝印记上，“和你腕间的光痕，一模一样。”
“发现它们会吸血？”钟馨月把急救箱抱得更紧，掌心的星核透过箱体，在他西装上织螺旋光斑，光斑下，青铜星纹隐约浮现，与萧承隆令牌的纹丝不差。“像三年前朱砂殿的死者，七窍流的血都凝成朱砂晶，皮肤下嵌着细小的盔甲碎，碎上的星纹和你西装下的一样——秦先生，你身上缝的，是萧靖的骨与甲吧？”
楚煌添脸色沉如墨，手摸向口袋，指节泛白。秦先生突然抢箱，指甲渗出血珠，落地瞬间凝成朱砂晶，没有半分水渍。钟馨月侧身避开，麻醉针狠狠扎向他手背——针尖刺入的刹那，秦先生发出非人的嘶吼，声音尖利得割耳，皮肤下青铜纹骤然亮起，与钟声朗的荧光纹、楚煌添缝合仪的线路，叠成共振的三角，公寓的灯跟着明灭。
“放肆！”他声音突然变了，成雄浑的古调，带着大楚贵族的威严，“萧靖的甲，岂容凡针所伤！”手背朱砂痣裂开，露出发蓝光的星核碎片，碎片缠着细青铜链；手臂皮肤簌簌剥落，泛冷光的青铜甲露出来，甲叶上的星纹淌着红，像大楚红墙浸了血，甲片剥落的瞬间，碎渣里掉出半枚青铜箭镞，与钟声朗梦里红墙根的箭镞一模一样，箭尾“靖”字在光里泛着冷光。
钟馨月把钟声朗护在身后，青瓷瓶与星核共鸣，“镇星”篆文亮得刺眼。“楚煌添，你想借萧靖的甲与星核碎片，开时空裂缝引大楚兵？”她声音裹着冷，像结了霜，“可狐影早说过，陨星尘是星核的克星，萧靖的甲再坚，也困不住跨越时空的魂。”
楚煌添掏出银液注射器冲来，针管闪着寒芒。钟声朗突然凝实，原本虚幻的轮廓变得清晰，掌心泛着与星核同源的蓝光，轻轻按在注射器上——银液瞬间结冰，注射器“咔嚓”碎裂，冰渣溅落，化作星核光消散。秦先生身上的盔甲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干枯发黑的骸骨，胸口嵌着鸽子蛋大的星核碎片——碎片与钟馨月掌心的星核一碰，化作蓝光融进孩童体内，荧光纹终于淡去，脸色染了些血色，不再像要消失的雾。
楚煌添突然爬起来，嘴角挂血，眼神疯得像困兽。他摸出鎏金令牌，纹与萧承隆的令牌一模一样，连边缘磨损都分毫不差：“陨星台朱砂矿早激活，星轨对齐！”令牌划过空气，带起金芒，“半小时后，大楚兵就从裂缝来！”
令牌坠入裂缝，裂缝骤宽，大楚红墙清晰得能看见砖缝里的箭镞，墙缝里伸来青铜手套，指甲沾着朱砂土。盔甲声、马嘶从深处滚来，像闷雷碾过。裂缝边缘的星核光染成血色，公寓里的光河突然逆着流，往裂缝里倒灌，像被红墙里的力量吸走，地板上的“镇星”篆文开始褪色，变成暗红。钟馨月握紧青瓷瓶，看着弟弟终于有血色的脸，心沉下去——这场时空杀机，从来不是为星核，是为那道“红墙之门”，而她与钟声朗，不过是楚煌添与萧承隆棋盘上，两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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