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赵静睡得并不安稳。
一方面是身体还在恢复，虚得很；另一方面，则是脑子里各种念头翻腾不休，像一锅煮沸的粥。
堂屋和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奶奶王婆子指桑骂槐的尖酸嗓音、父亲赵建国不耐烦的呵斥、弟弟赵铁柱因为没吃到蛋羹而撒泼打滚的哭闹、还有母亲李秀芹低三下西的劝慰和忙碌的脚步声。
这家，真是片刻不得安宁。贫穷像一条毒蛇，不仅啃噬着人的身体，更扭曲着人心。
赵静蜷缩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死死咬着被子一角，才能压下那股想要冲出去和那帮极品同归于尽的冲动。
“冷静，赵静，冷静！”她默默告诫自己，“你现在是个战五渣的病弱少女，硬刚只有吃亏的份。得用脑子，得借力打力，得偷偷发育！”
她一遍遍在心里完善着自己刚刚萌芽的计划，设想着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应对方法，首到后半夜，才因为灵泉水带来的舒缓效果和精神的极度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静就醒了。
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给饿醒的。
肚子里像是养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疯狂地叫嚣着要食物。而且，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软绵绵的，但头痛基本消失了，喉咙也不疼了，咳嗽也轻了不少。
灵泉水果然有效！虽然只是稀释版！
她悄咪咪地爬起来，穿好那身打补丁的旧衣服，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
堂屋里，母亲李秀芹己经在灶台前忙碌了，正在煮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看到赵静出来，她吓了一跳：“静儿？你咋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妈，我好了，没事了。”赵静压低声音，凑到水缸边，假装要舀水洗脸，实则意念一动，再次从空间里引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泉水，混入水缸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舀了点水胡乱抹了把脸。
“真好了？脸色是比昨天强点了……”李秀芹将信将疑，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烧了……真是奇了怪了，喝碗凉水还能退烧？”
“可能我年轻，扛造。”赵静含糊道，眼睛瞟向灶台，“妈，粥快好了吗？我饿死了。”
“好了好了，这就给你盛。”李秀芹看着女儿确实精神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转身去拿碗。
就在这时，西屋的门帘“唰”一下被掀开了，奶奶王婆子叉着腰站在门口，吊梢眼一扫，看到赵静站在那儿，立刻开炮：“哟！这不好了吗？我就说是个丫头片子命贱，躺两天就行了！还躺着装小姐等着人伺候啊？赶紧的，吃了饭把猪喂了，鸡圈扫了，一堆活等着呢！真当自己是祖宗了？”
赵静心里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也没像以前那样立刻低头躲开。
东屋的门也开了，赵建国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赵静，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多说啥，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等着开饭。弟弟赵铁柱揉着眼睛跟出来，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粥呢？我要吃三碗！”
一顿早饭，在极其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王婆子不停地数落赵静懒、没眼色、吃白食。赵建国闷头喝粥，偶尔嗯啊两声表示赞同。赵铁柱把粥喝得呼噜响，还试图抢赵静碗里的米粒，被赵静用眼神冷冷一瞥，居然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然后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被吓到了很没面子，气鼓鼓地瞪她。
李秀芹则一首低着头，默默喝粥，不敢吱声。
赵静飞快地喝完了自己那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感受着那点食物和体内残存灵泉效果带来的微薄能量。她知道，这点能量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行动了。
她放下碗，深吸一口气，看向一家之主赵建国，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爸，妈，我病好了。我想……去镇上看看。”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静。
“去镇上？”王婆子率先尖笑起来，“你去镇上干啥？要饭啊？你当镇上钱那么好挣？你个丫头片子能干啥？”
赵建国也沉下脸：“胡闹！刚好多就想往外跑？镇上是你能去的地方？老实在家待着干活！”
李秀芹也担忧地看着她：“静儿，你去镇上干啥？咱家也没亲戚在那……”
赵静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反应，她不慌不忙，按照打好的腹稿说道：“我不是去玩，也不是去瞎逛。我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干，或者……看看能不能把咱家菜地里吃不完的菜拿去卖了换点钱。”
她指了指窗外自家那片小小的、种着些蔫头耷脑的黄瓜西红柿的菜地：“我看过了，有几根黄瓜和西红柿快长老了，再不吃就浪费了，咱家也吃不完。不如让我摘了，拿去镇上试试看能不能卖点钱，哪怕换几个鸡蛋回来也好啊。”
这个理由，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风险最低、也最容易实现的起步方案。自家菜地产出，成本为零，卖不掉大不了自己吃，亏不了。只要能卖出去一点，就是纯利润，也是她脱离这个家、接触外界的第一步。
“卖菜？”王婆子嗤之以鼻，“就那几根破瓜烂柿？谁要啊？镇上有的是人卖菜，能轮得到你？别到时候菜没卖出去，人再丢了！净想美事！”
赵建国也明显不赞同：“丢人现眼！咱老赵家还没穷到让丫头片子抛头露面去卖菜的地步！不许去！”
“怎么就叫丢人现眼了？”赵静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但语气还是尽量控制着，“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有什么丢人的？总比在家闲着吃白食强吧？菜长老了也是浪费，换几个钱回来，哪怕给铁柱买块糖甜甜嘴呢？”
她故意把话题引向赵铁柱。
果然，一听到“糖”，赵铁柱眼睛亮了，立刻嚷嚷起来：“糖！我要吃糖！爸！让姐去卖菜！我要吃糖！”
赵建国瞪了儿子一眼，但态度似乎没那么坚决了。
李秀芹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小声帮腔：“他爹……静儿说的也在理……那菜确实吃不完，老了可惜了……就让她去试试？早点去早点回，应该……没事吧？”
赵静趁热打铁，祭出杀手锏，故作天真地说：“爸，我听说镇上最近好像有什么……国库券什么的，很多人倒腾赚钱呢！我去了也能顺便打听打听，万一有啥好门路呢？总比一辈子窝村里强吧？”
她故意模糊了信息源，只提了个92年最火热的关键词，用来勾起赵建国一点点的贪念和好奇心。她知道她爹骨子里还是想发财的，只是没门路也没胆子。
果然，赵建国听到这话，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脸上还是不信，但斥责的话没再说出口。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王婆子还想说什么，被赵建国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吵什么吵！”他盯着赵静，“你真想去？”
“想去！”赵静斩钉截铁。
“卖了钱必须全拿回来！少一个子儿我打断你的腿！”赵建国恶声恶气地说，“早上就去，卖不完中午也得回来！不准在镇上瞎逛！听到没？”
这就是同意了！
赵静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立刻点头：“听到了！肯定全拿回来！”
王婆子撇撇嘴，哼了一声，没再反对，大概觉得反正那点破菜也卖不了几个钱，还能白得孙子几块糖。
李秀芹则松了口气，又有点担心地嘱咐：“早点回来，路上小心点，别跟陌生人说话……”
“知道了妈。”赵静应着，心里己经开始雀跃。
第一步，成功！
她快速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就在奶奶和弟弟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去菜地里摘了那几根确实有点过熟的黄瓜和几个红得不那么均匀的西红柿，加起来也就一小筐。
品相确实不咋地。
但赵静心里有底。她拎着筐，借口说要回去拿个旧布袋装菜，溜回自己屋里。
关上门，她立刻将意识沉入空间。
看着那口灵光氤氲的石井，她一咬牙。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引导出比之前多了那么一丝丝的灵泉水——不敢多，怕效果太惊悚——用意念控制着，极其均匀地洒在那一小筐歪瓜裂枣的黄瓜西红柿上。
清澈的泉水如同最细微的露珠，悄无声息地渗入蔬菜的表皮。
做完这一切，她仔细看去。
蔬菜……好像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依旧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啧，量太少？还是需要时间吸收？”赵静有点嘀咕，“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找了个破旧的布袋把菜装好，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在奶奶“卖不掉赶紧死回来干活”的骂声中，迈出了重生后、走向外界的第一步。
清晨的阳光洒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空气清新却带着粪土的气息。
赵静拎着那袋经过“特殊处理”的蔬菜，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她的心跳得飞快，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92年的镇集……老娘来了！”
“第一桶金……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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