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师傅领着赵静，再次钻进了迷宫般的上海弄堂。这里的繁华与几步之隔的大马路像是两个世界，狭窄、潮湿、拥挤，但却充满了鲜活热辣的市井生活气息。老太太坐在门口摘菜，小孩子追逐打闹，收音机里放着嗲嗲的沪剧，空气中飘着红烧带鱼和油煎咸黄鱼的香味。
最终，他们在一个挂着“为民旅馆”褪色招牌的石库门房子前停下。门脸极小，木头楼梯又陡又窄，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掉。
“老板娘！开间房！干净的！”阿强师傅熟门熟路地朝里喊了一嗓子。
一个烫着满头小卷发、系着围裙的胖阿姨从里面掀帘子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打量了一下阿强和身后土里土气的赵静，眼神里带着审视：“几个人住啊？有介绍信伐？”
“就这小妹妹一个人！干净得很！介绍信…有的有的！”阿强师傅抢着回答，同时偷偷给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塞过去几张毛票。
老板娘熟练地把钱揣进兜里，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嘟囔着：“一个人啊…行吧，最便宜那间，一天五块，押金三块，热水晚上八点到九点，过时不候啊。”她扔过来一把拴着木牌的钥匙，木牌上用红漆写着“203”。
阿强师傅帮赵静付了押金和一天的房费（赵静坚持自己给，他也没多争），领着她爬上那岌岌可危的楼梯。
所谓的房间，就是个亭子间改的，低矮逼仄，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一把破椅子，啥也没有。墙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家晚上吃啥。
但赵静己经很满足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能锁门的地方。这条件，比她在老家睡的灶房强多了。
“小财神，委屈你了啊，这地方是破了点，但安全，老板娘是我远房表姨，有啥事你喊她。”阿强师傅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挺好的，强叔，谢谢您。”赵静真心实意地道谢。没有阿强，她在这大上海真是寸步难行。
“那你先歇着，收拾收拾。我去弄点吃的上来，饿坏了吧？”阿强师傅说着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赵静把那个空荡荡的帆布包扔在床上，关上门，插上那根看起来一脚就能踹断的门栓，然后整个人瘫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骨头缝都在叫嚣。
但精神却异常兴奋。今天经历的一切，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疯狂的人群、厚厚的钞票、股票回执…这一切都提醒她，不是梦。
她意识沉入空间，看了看那安然无恙的认购证和剩下的现金，安全感又增加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阿强师傅端着一个铝饭盒上来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菜饭（青菜+咸肉+米饭一锅焖），上面还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旁边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快吃快吃！趁热！”阿强师傅把饭盒递给赵静，自己拉过那把破椅子坐下，点起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狼吞虎咽的赵静，眼神复杂。
“小财神，”他吐了个烟圈，终于忍不住问道，“侬跟强叔说句实话，侬…侬到底啥来路？咋就对股票…特别是那豫园商城，这么笃定？侬不晓得，今天收盘，豫园又涨了百分之十！”
赵静啃馒头的动作顿了一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发挥影后级演技：“强叔，我能有啥来路？就是运气好，瞎蒙的。您想啊，豫园商城，听着就大气！在上海滩肯定有名！有名的东西肯定值钱！我就觉得它能涨！”
她故意说得天真又草率，把一切归结于“首觉”和“运气”。
阿强师傅显然不信，咂咂嘴：“瞎蒙能蒙这么准？延中实业今天震荡得厉害，差点跌停！好多人都吓抛了！你要是买了那个，今天就亏大了！”
赵静心里暗道：姐能不知道吗？姐有剧本！但她脸上却露出后怕的表情：“真的啊？那么吓人？幸好我没买！看来我运气是真好！”
阿强师傅被噎得没话说，只能归因于玄学：“啧啧，真是运气来了挡不住…看来侬真是小财神转世…”
两人正聊着，楼下传来老板娘的大嗓门：“203！电话！找那个小姑娘的！”
赵静一愣，找我的？我在上海除了阿强，谁也不认识啊？
阿强师傅也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我下去接，估计是营业部那边有啥事没弄明白。”
他咚咚咚跑下楼，过了一会儿，又咚咚咚跑上来，脸色有点古怪，欲言又止。
“强叔，怎么了？”赵静问。
“小财神…”阿强师傅挠挠头，“不是营业部…是…是之前想买你号没买成的那个老板，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住这儿了，电话打到老板娘那，想约你明天见个面，聊聊…说是有大生意关照你。”
赵静心里一凛。消息传得这么快？那个西装男？他想干嘛？
“你怎么说的？”赵静冷静地问。
“我说你睡了，明天再回他。”阿强师傅压低声音，“小财神，那人我打听过，姓黄，做服装生意的，有点钱，但也有点…路子野。他找你，估计还是盯上你手里剩下的号和股票了。你小心点，明天要不…别见了？”
赵静沉吟起来。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不见？怕是躲不过。见？对方明显不怀好意。
她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疯批”的光芒：“见！为什么不见？强叔，你帮我回话，明天上午，就在交易所旁边那家茶馆见。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关照’我。”
阿强师傅看着赵静那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点兴奋的表情，心里首犯嘀咕：这小财神，胆子是真肥啊！不过…他咋还有点期待呢？
“成！我去回话！明天我陪你去！”阿强师傅一拍胸脯。
是夜，赵静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听着弄堂里传来的各种细微声响，久久不能入睡。上海的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映得发红，看不到几颗星星。
财富的味道，但也招苍蝇。
静姐撇撇嘴：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不然这暴富的人生，也太缺乏戏剧性了！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藏着的…一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磨得锃亮的铁皮文具尺（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防身武器），安心地闭上了眼。
魔都的第二夜，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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