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烛影摇红，险入局中
三更的梆子声从巷口传来时，小桃悄声推开门。廊下的风灯被夜风吹得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贴着墙根走到书房院外，见窗纸里的烛火早己熄了，檐下铁马静悄悄的，才转身往回走。
苏曼丽早己换好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短衫，闻言捏了捏藏在袖中的银簪——这是她昨夜就备好的，簪头尖锐，既能防身，也能撬开书房那把旧铜锁。两人借着月光穿过月亮门，脚下的青石板泛着冷光，连虫鸣都似被掐断了，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浮沉。
书房的锁果然是虚挂着的。苏曼丽轻轻推开门，一股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她按亮袖中藏的小巧琉璃灯，光晕扫过书架时，目光顿住——第三层的暗格处，竟比白日里多了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
“太太，在这儿。”小桃压低声音，指着书架第三层最左侧的《论语》。那书脊比旁的书略厚些，苏曼丽按阿坤说的，捏住书脊往左转了半圈，只听“咔哒”一声，暗格应声弹出。
里面果然放着个蓝布封皮的账本。可苏曼丽的指尖刚碰到布面，心猛地一沉——这账本的边角是挺括的，不像被人频繁翻动过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林慧茹送的那碗雪梨汤，红枣核里的纸条明明写着“书房，账本”，若林慧茹真要提醒，为何不点明这账本有异样？
“谁在里面？”
院外突然传来沈敬山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苏曼丽手忙脚乱地把账本塞回暗格，刚合上机关，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沈敬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家丁，烛火照得他脸上的皱纹都明晃晃的，眼神却像淬了冰。
“曼丽？你三更半夜来我书房做什么？”他往前迈了一步，目光扫过苏曼丽发白的脸，又落在她袖中露出的琉璃灯角上，“你在找东西？”
小桃吓得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老爷，是我……是我想找本书给太太解闷，不敢惊动您，才……”
“找书？”沈敬山冷笑一声，抬脚走到书架前，手指在第三层的木板上敲了敲，“找哪本？是找《论语》，还是找它后面藏着的东西？”
苏曼丽的心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知道自己落入了局里——林慧茹的纸条是饵，沈敬山的“醉酒”是网，而她和小桃，就是自投罗网的鱼。可她想不通，林慧茹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借沈敬山的手除掉她这个有孕的姨太，还是另有隐情？
“老爷误会了。”苏曼丽强压着慌乱，扶着孕肚缓缓屈膝，“我是夜里口渴，想着书房有新沏的茶，才让小桃陪我来取。至于书架……许是小桃不懂事，乱摸了吧。”
沈敬山的目光在她孕肚上停了停，眼神复杂了些。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夜深了，扶你们太太回房。往后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再靠近书房。”
家丁应声上前，苏曼丽被小桃扶着往外走，经过沈敬山身边时，隐约闻到他身上除了烟草味，还有股极淡的脂粉香——那不是府里任何一个女人用的香，倒像是前几日沈玉珠从外头买来的、西洋牌子的茉莉香粉。
回到院里，小桃才敢哭出声：“太太，刚才好险……肯定是大太太害我们！她故意给纸条引我们去书房！”
苏曼丽没说话，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她喝了两口，指尖的颤抖才慢慢止住。沈敬山身上的茉莉香粉，沈玉珠院里的流言，林慧茹的纸条……这三者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不是林慧茹。”她轻声道，“沈敬山早知道有人会动账本，他在等那个‘人’。林慧茹递纸条，或许是想让我替她趟这趟浑水，或许……是想让我看清沈敬山的防备有多深。”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屋里只剩烛火在摇。苏曼丽摸着冰凉的杯壁，忽然想起阿坤临走时说的“好自为之”。原来这沈府里，最危险的从不是明面上的勾心斗角，而是藏在暗处的、每个人都在打的算盘。
而她手里的“后路”，那张去香港的船票，此刻竟显得像张废纸。若不把这盘棋看透，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怕也躲不过这张无形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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