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语文课本，封面的"语文"两个字被他扯得变了形。我拽着书脊往回拉，他却张着嘴要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眼看就要砸下来。
"让着点弟弟。"妈妈的声音从灶房飘过来，带着点面粉的白汽，"他就是好奇，看两眼就还你。"我手上的劲松了松，课本"刺啦"一声被撕开道口子，像道咧开的嘴。弟弟举着半本破书，在院里蹦跳着喊"我的书"，声音像根细针，扎得我眼睛发酸。
那是我最喜欢的课本。里面有篇《狐狸和乌鸦》的课文，插画上的狐狸眯着眼笑，我总在课间偷偷描。昨天刚用彩笔给乌鸦涂了身黑，连翅膀尖的羽毛都画得根根分明。现在书页被撕开，狐狸的脸裂成两半，像在嘲笑我。
"他还小，不懂事。"妈妈走出来，把弟弟抱起来，往他手里塞了块糖，"你当姐姐的，该多担待。"弟弟含着糖，把破书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我蹲下去捡，指尖摸着裂开的纸页，像摸着自己疼疼的心跳。
其实弟弟不小了，他早就知道什么是"抢"。上次我的玻璃弹珠，被他揣进兜里说"是我的"；上次我攒的糖纸，被他一把火烧了说"不好看"；每次我有喜欢的东西，他总要抢过去，而妈妈总说"让着他"。
晚饭时，弟弟把菜里的肉全夹到自己碗里，妈妈笑着说"慢点吃"。我扒着碗里的米饭，突然想起课本里的乌鸦，它嘴里的肉被狐狸骗走时，是不是也这么难过？妈妈往我碗里夹了块萝卜，"多吃菜，长个子"，可萝卜的涩，盖不住心里的委屈。
夜里，我把撕破的课本摊在桌上，用胶水一点点粘。月光从窗缝钻进来，照在裂开的狐狸脸上，像蒙了层霜。粘好的书页皱巴巴的，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就像被抢走的弹珠，被烧掉的糖纸，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我把粘好的课本放进书包最深处，外面裹了层牛皮纸。弟弟又来抢时，我没松手，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是我的，不能抢。"他愣了愣，哇地哭了。妈妈听见赶来，刚要开口，我突然说："妈，我也还小呢。"
妈妈的话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了一样，在喉咙里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那己经被粘好的课本。
那课本的书页己经有些破损，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胶水的痕迹，但妈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我身上，仿佛能透过这残破的课本看到我内心的委屈。
接着，妈妈转过头，看向弟弟手中紧握着的玩具枪。她微笑着对弟弟说：“宝贝，把这个玩具枪给姐姐玩一会儿吧，你昨天抢了姐姐的书，现在应该把它还回来了哦。”
弟弟显然不太乐意，他噘起小嘴，满脸的不情愿。但在妈妈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将玩具枪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弟弟，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把冰凉的玩具枪。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当姐姐并不一定意味着要处处“让着”弟弟。就像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它们各自闪耀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谁也不需要去迁就谁。
我紧紧握着玩具枪，感受着它的冰冷，心里却渐渐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那本被弟弟撕破的课本虽然己经不再完美，但当我亲手将它粘好的时候，我似乎也把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委屈，慢慢地粘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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