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在棉花叶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微风拂过，叶片轻轻摇曳，水珠顺着叶脉滑落，打湿了我的手指，带来一阵凉丝丝的触感。
我紧跟在张奶奶身后，钻进那片绿油油的棉田。棉田里，白花花的棉桃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纷纷炸开在枝头，远远望去，就像一堆挤在一起的云朵，洁白而蓬松。
张奶上裹着一条蓝色的布头巾，上面沾着些许草屑。她弯下腰，熟练地摘下一个棉桃，笑着对我说：“丫头，你手巧，摘的时候可别把棉壳带进去哦。”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脚边的竹筐上。那筐子比我的腰还要高，铁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上去有些硌手。
我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那些长在最高处的棉桃。指尖刚碰到棉壳，就被上面的硬刺扎了一下，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指尖己经冒出了几个小红点，宛如夜空中的碎星星。
棉花瓣柔软得如同云朵一般，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攥在手中，生怕弄坏了这洁白的棉絮。然而，随着手中的棉花越来越多，重量也逐渐增加，没多久，我的手心就被勒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
太阳爬到头顶时，棉田像被撒了层金粉，热得人喘不过气。张奶奶从布包里掏出块干硬的窝头，“垫垫肚子”。我啃着窝头，看她摘棉花的手——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棉絮，可动作比谁都快，棉桃在她手里“啪”地炸开，雪白的棉花就落进筐里。
“我年轻时一天能摘二十斤，”她擦着汗笑，“现在老了，手脚不利索喽。”我看着自己筐里的棉花，还不到半筐，突然觉得手里的窝头有点干，咽下去时剌得嗓子发疼。
下午的风带着点热，吹得棉叶“哗啦”响。我学着张奶奶的样子，先捏着棉桃底部，轻轻一拧，再往上一提，整朵棉花就完整地摘下来了。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棉花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可我不敢停——妈妈说，摘完这亩地的棉花，就能给弟弟买支新铅笔，还能给自己买块橡皮。
太阳快落山时，我的筐终于满了。张奶奶用秤称了称，“不错，西斤呢。”她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塞在我手里，纸币被汗水浸得发潮，软乎乎的。我捏着钱，指尖都在抖，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赚的钱，比过年时爸爸给的压岁钱还金贵。
回家的路上，钱被我攥得发烫。路过供销社，看见玻璃柜里的橡皮，黄澄澄的，一角钱一块。可我没停下，把钱小心翼翼地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布兜里——要先给弟弟买铅笔，他的铅笔头己经短得捏不住了。
妈妈看见我手里的钱，眼圈突然红了。她摸着我被棉壳扎红的手，“疼不疼？”我摇摇头，把钱递过去，“给弟弟买铅笔吧。”她没接，只是转身从灶房端出碗鸡蛋羹，“快吃，补补力气。”
蛋羹的热气扑在脸上，暖烘烘的。我捏着兜里的钱，突然觉得摘棉花时的累都值了——原来自己的手也能挣钱，能让弟弟有新铅笔，能让妈妈少操点心。夜里躺在床上，我把钱压在枕头底下，摸着上面的褶皱，像摸着片小小的棉花地，那里藏着比云朵还软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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