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寒气,从教室门缝里钻进来,卷着地上的碎纸片打了个旋,首往人的裤脚里灌。我把脚往凳子底下缩了又缩,可布鞋鞋底早磨得薄如蝉翼,寒气像无数根细针,顺着鞋底往脚心扎,脚趾蜷得紧紧的,还是冻得发僵,揣在鞋里,像塞了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冷硬冰块。
低头往桌下瞅,蓝布裤脚管空荡荡的,露出半截脚踝,冻得泛着青紫色,连血管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脚上的袜子是去年的旧款,洗了不知多少遍,松松垮垮的没了弹性,袜口卷了三西圈,还是盖不住脚踝,风一吹,凉意在脚踝上打转。袜尖破了个小洞,露出的脚趾冻得通红,像几颗没熟透的樱桃,又肿又胀,轻轻动一下都发疼。
同桌小雅的脚就在旁边,她穿着新买的厚袜子,粉嘟嘟的,袜筒高到小腿肚,绒毛从袜口冒出来一点,软乎乎的。她课间时晃着脚跟我说:“这是我妈在镇上买的,里面塞了绒,昨天我走了二里地去外婆家,脚还是暖烘烘的。”我看着她的袜子,又低头看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踝,悄悄把脚往更里面缩了缩。
下课铃“叮铃铃”响起来,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涌到操场跳皮筋、踢毽子,笑声顺着窗户飘进来。我却坐在座位上没敢动——一走路,冻僵的脚就钻心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骨头,每走一步都得咬着牙。只能蜷在教室角落,双手拢成拳,使劲搓着脚背和脚踝,掌心的温度刚传过去一点,就被裹着寒气的风吸走,脚还是冰凉的,搓得久了,皮肤都发红发疼。
放学时,风更烈了,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得人睁不开眼。我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踩着冻硬的土路往家走。土路被冻得邦邦硬,鞋底在上面打滑,好几次脚下一趔趄,赶紧扶住路边的树干才站稳。路过村头的小河,河面结了层薄冰,阳光照在上面,亮得晃眼。我停下脚,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冰面上: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筒里,脚边的寒气像团淡淡的白雾,裹着通红的脚踝,像一幅冷清清的画,连影子都透着冷。
快到村口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蓝胖子不会迟到 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妈妈,她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拎着个蓝布包,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她却没顾上理,眼睛一首往我来的方向望。“冻坏了吧?”看见我,她快步走过来,不等我说话,就蹲下身,伸手摸我的脚。她的指尖刚碰到我冰凉的袜子,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怎么凉成这样?”
她打开手里的蓝布包,里面是双新织的厚袜子,灰毛线的,针脚密密实实,一点缝隙都没有,凑到鼻尖闻,还带着点淡淡的毛线味和妈妈手心的体温。“前阵子看你袜子薄,我就跟隔壁李婶学织这个,她教我加了点羊绒,织得慢了点,昨天熬到半夜才赶好。”妈妈说着,拉过我的手,我才看见她的食指尖上贴着个小创可贴,还有几道浅浅的红印——是织毛线时被针扎的。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妈妈蹲在我面前,小心地帮我脱下旧袜子。冻红的脚一碰到冷空气,更疼了,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妈妈赶紧把我的脚捂在她手心里,暖了几秒,才拿起新袜子往我脚上套。毛线软软的,贴在皮肤上,一点都不扎人,裹住脚踝的时候,暖意从脚底慢慢散开,像晒着冬日暖阳的棉花,把寒气一点点挤走。“你看,袜筒织得高,能盖到小腿,以后风就吹不到脚踝了。”妈妈笑着帮我把袜筒拉得整整齐齐,又捏了捏我的脚尖,“是不是暖和多了?”
往家走的路上,风还在刮,可我踩着软软的厚袜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鞋底不再打滑,脚心暖烘烘的,暖意顺着脚往上爬,连心里都跟着热起来,像揣了个小暖炉。原来冬天的冷也没那么可怕,只要有双带着体温的厚袜子,有个人记着你的脚会冻红,会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织温暖,再凛冽的寒风,也能被挡在外面。
夜里躺在床上,我把脚伸到被子外面,摸了摸厚袜子的毛线,还是暖的。想起妈妈这些天,每天晚上我睡了,她还在灯下织毛线,台灯的光映着她低头的身影,手指被针扎了也只是揉一揉,继续织。这双灰毛线袜子,比任何漂亮的袜子都暖,因为它藏着妈妈的惦记,像冬天里的小太阳,把所有的冷都晒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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