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喧闹还没散，我攥着父亲的衣角，眼睛死死盯着摊位上的布娃娃——粉裙子、圆眼睛，辫子上还系着浅蓝的蝴蝶结，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爸，我想要这个。”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期待，指尖都快碰到娃娃的裙摆。
父亲正低头算着买种子的钱，听见我的话，眉头皱了皱，把我往身后拉了拉：“家里哪有闲钱买这个？赶紧走，还要去买锄头。”我没动，手还停在半空，看着布娃娃被其他小孩抱在怀里，眼泪慢慢涌上来：“我就想要这一个，以后再也不跟你要东西了。”
周围的人投来目光，父亲的脸一下子沉了，压低声音说：“女孩子要懂事，别任性。”他的手攥着我的胳膊，有点疼，“你弟还等着买新铅笔，你妈还得扯布做衣服，哪能给你买这些没用的？”“没用的”三个字像颗小石子，砸在我心上，布娃娃的影子在眼泪里晃了晃，慢慢模糊了。
我跟着父亲往前走，脚步拖得沉沉的。路过卖糖人的摊位，他停下来买了根给弟弟的糖葫芦，却没问我想不想要。其实我不是任性，只是那个布娃娃，我在梦里都见过好几次——上次看见邻居家的小美抱着，我跟在她身后看了好久，她还说“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你没有”。
回家的路上，父亲把糖葫芦揣在怀里，怕化了。我走在他旁边，看着他扛着锄头的背影，肩膀被太阳晒得发红，衣服后背的汗渍晕开好大一片。突然想起上次他为了给我凑学费，在砖厂扛了三天砖，回来时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却笑着说“不疼”。心里的委屈慢慢淡了点，可“别任性”三个字，还是像根刺，轻轻扎着。
晚饭时，弟弟拿着糖葫芦，笑得眼睛都弯了。父亲看着他，眼里带着笑，却没看我。我扒着碗里的米饭，突然觉得，懂事好像就是要把自己的喜欢藏起来，要让着弟弟，要想着家里的难处，不能有自己的小期待。可我也想偶尔“任性”一次，也想被父亲当成宝贝，把想要的东西递到我手里。
夜里，我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布娃娃，粉裙子、圆眼睛，辫子上系着浅蓝的蝴蝶结。月光照在纸上，画里的娃娃好像在对我笑。我把纸贴在枕头边，心里暗暗想：等我长大了，自己挣钱买个布娃娃，不用跟谁商量，也不用听“别任性”的话。
后来，父亲在镇上的废品站给我捡了个旧娃娃，虽然掉了只眼睛，衣服也破了，可我还是宝贝得紧。他把娃娃递给我时，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我抱着娃娃，突然懂了，他不是不想给我买，是日子太紧，只能用他的方式疼我。原来“懂事”不是委屈自己，是慢慢明白，父亲的“别任性”里，藏着他对这个家的难，也藏着没说出口的爱——就像那只旧娃娃，虽然不新，却比任何新娃娃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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