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争吵声又响起来，妈妈的哭声混着爸爸的吼声，像团乱麻裹住整个屋子。我攥着衣角，脚步轻得像只猫，悄悄溜到衣柜前——这是家里唯一能藏住我的地方，樟木味混着旧衣服的气息，能把外面的声音挡掉大半。
拉开柜门时，木轴“吱呀”响了一声，我吓得屏住呼吸，首到确认没人听见，才赶紧钻进去，把柜门轻轻合上。黑暗瞬间裹住我，只有门缝漏进一点微光，照见堆在角落里的旧棉袄，像团软软的云。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这日子没法过了”“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我把脸埋进旧棉袄里，布料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却暖不了发颤的身子。上次他们吵架，我躲在炕桌下，被爸爸发现了，他皱着眉说“哭什么哭，没看见大人正烦着吗”，从那以后，衣柜就成了我的秘密角落。
衣柜里空间小，蜷久了腿会麻，可我不敢动，怕柜门发出声音。手指摸着旧棉袄的针脚，是妈妈去年冬天缝的，线脚歪歪扭扭，却很结实。突然想起昨天她还往我兜里塞了颗糖，说“丫头今天听话，给你颗甜的”，可现在，她的声音里全是哭腔，一点甜都没有了。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了，传来妈妈收拾东西的“窸窣”声。我贴着柜门，听见爸爸叹了口气，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又出去了，每次吵架后，他都会去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烟。我在黑暗里数着数，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像在跟自己玩个安静的游戏，假装外面的烦恼都跟我没关系，假装我只是衣柜里的一团空气，不存在，也不用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衣柜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丫头？你在哪儿？”我没应声，把身子往里面缩了缩。她的脚步声在屋里转了圈，停在衣柜前，柜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微光漏进来，照见她发红的眼睛。“躲这儿干嘛？”她的声音很轻，伸手把我拉出来，“饿不饿？妈给你热了粥。”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往她怀里钻。她抱着我，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时候的我睡觉。“对不起啊丫头，让你听着了。”她的衣服上还带着点眼泪的湿意，“以后不吵了，啊？”我点点头，脸埋在她怀里，闻着熟悉的皂角味，突然觉得，其实不用假装不存在，因为有人会找我，会把我从黑暗的衣柜里拉出来，会给我热粥，会说“对不起”。
后来，我还是会在他们吵架时躲进衣柜，只是不再数到一百就出来——因为知道，妈妈总会找到我，像找到她不小心弄丢的宝贝。衣柜里的旧棉袄还在，樟木味也还在，只是慢慢的，我不再需要靠躲起来假装不存在，因为我知道，不管外面有多吵，我都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是空气，是被人疼着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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