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负一楼的冰柜前，我站了足足五分钟。玻璃柜里的哈根达斯摆得整整齐齐，香草、草莓、巧克力味的球形冰淇淋，躺在银色的纸碗里，裹着层薄薄的霜，在冷光下泛着的光泽。包装上的价格标签，数字后面的“元”字像小锤子，轻轻敲着我的心。
第一次听说哈根达斯，是在大学室友的生日聚会上。她捧着一盒草莓味的，笑着说“这是‘冰淇淋中的劳斯莱斯’，要慢慢吃才不浪费”。我坐在旁边，看着她用小勺子挖起一块，粉色的冰淇淋上沾着颗完整的草莓，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那时的我，连超市里三块钱的冰棍都要犹豫好久，只能笑着说“我不爱吃甜的”，却悄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今天发了季度奖金，比平时多了几百块。路过商场时，脚步不自觉拐到负一楼，鬼使神差地走到冰柜前。服务员热情地问“请问需要哪种口味”，我攥着钱包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里面崭新的纸币，终于开口：“要一盒香草味的，谢谢。”
拿着冰淇淋找座位时，手都在抖。银色的纸碗有点凉，透过包装能摸到冰淇淋的软嫩。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香草味的冰淇淋像块奶白色的云朵，上面撒着细细的杏仁碎，甜香瞬间飘进鼻腔，比当年在室友生日会上闻到的，还要浓郁。
用小勺子挖起第一口，轻轻放进嘴里。冰淇淋在舌尖慢慢融化，绵密的口感裹着醇厚的奶香，甜味不齁不腻，刚好漫过味蕾。杏仁碎的脆感混在其中，层次分明，每一口都像在品尝一块小小的甜蛋糕。可就在甜味最浓的时候，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纸碗边缘，溅起一点小小的奶渍。
我赶紧擦了擦眼泪，怕被旁边的人看见。可越擦，眼泪越多——不是因为冰淇淋不好吃，是因为太好吃了，好吃到让我想起那些年的窘迫：想起大学时躲在食堂角落吃馒头咸菜，想起刚工作时连公交都舍不得坐，每天走西十分钟上班，想起无数个看着别人吃好吃的、却只能说“我不爱吃”的瞬间。
这一口冰淇淋，我吃了足足半个小时。每一口都慢慢嚼，慢慢咽，把甜味记在心里。吃完后，我把空纸碗叠好，放进包里——不是舍不得扔，是想留个纪念，纪念自己终于能不犹豫地买下想吃了好多年的东西，纪念自己终于能给自己一点“奢侈”的甜。
走出商场时，夕阳刚好落在玻璃幕墙上，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手里还留着冰淇淋的甜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原来有些渴望，不会因为时间过去就消失，只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原来“慢慢努力，就能吃到想吃的”这句话，不是骗人的——就像这盒哈根达斯，虽然来得晚了点，却甜得足够让我记住好久，甜得让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后来，我把空纸碗洗干净，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那个夕阳下的下午，想起那口甜到哭的冰淇淋。它像个小小的勋章，提醒我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提醒我，以后要更努力，才能吃到更多“想吃的”，才能给家人也买一盒哈根达斯，让他们也尝尝这份迟到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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