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前胸贴后背的饿。
谢婉婷躺在炕上，听着旁边赵家小闺女均匀的呼吸声，肚子咕噜噜叫得跟打雷似的。晚上那点清汤寡水的糊糊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胃里空得发慌。
都怪陆沉舟那个灾星！要不是为了省口粮给他，她至于饿成这样吗？谢婉婷恨恨地想，翻了个身。还有那个李小红，没事献什么殷勤，两个破红薯，勾得她馋虫都出来了，结果全进了陆沉舟那冷面怪的肚子——虽然她想象了一下陆沉舟对着那两个红薯脸色铁青的样子，稍微解了点气。
不行，再这么下去，恩没报完，她先成饿死鬼了。
她悄悄摸出贴身藏着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意念一动，眼前景象模糊了一瞬，下一刻，她的意识己经进入了那个灰蒙蒙的空间。
空间依旧只有几个立方大小，角落里堆着她穿来时身上那点可怜的家当，还有从渣爹家搜刮来的少许钱票。正中间那洼小泉眼依旧缓慢地渗着水滴，旁边一小片黑土地上光秃秃的，啥也没种。
谢婉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投向那洼泉水。这水她偷偷试过一点，有点甘甜，喝下去似乎能稍微缓解疲劳，但顶饿是不可能的。要是能种点吃的就好了……可她一来没种子，二来这种植看起来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烦躁地在意念形成的空间里转了一圈（虽然并没有实际身体），突然，目光定格在角落的一个小布包上。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几件旧首饰里的一個，用褪色的蓝布包着，她之前清点财产时打开看过，里面是几根银簪子、一对成色普通的玉耳环，还有……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硬得能砸死人的桂花糕！
是了！原主记忆里，这是她母亲藏起来偶尔偷偷给她打牙祭的！穿来后兵荒马乱的，她差点忘了！
谢婉婷心脏砰砰跳，意念集中在那个油纸包上。唰一下，油纸包出现在她现实世界的手中。
她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是三块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糕点，因为时间太久，己经干裂发硬，颜色也变得暗沉，但依旧能闻到一丝极淡极淡的甜腻桂花香。
顾不了那么多了！谢婉婷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用力一咬。
“嘎嘣”一声，差点崩掉牙！太硬了！
她只好含在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简首成了无上的美味。她舍不得嚼，含了老半天，才一点点用舌头碾碎，咽下去。一块小小的糕，吃了足足十几分钟。
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垫着，虽然完全不顶饱，但那种抓心挠肝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一丝。她把剩下两块重新包好，揣进怀里，决定明天找个机会偷偷吃掉。
有了这点“存货”打底，第二天去送饭时，谢婉婷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看着陆沉舟喝糊糊时，她肚子叫得没那么响了。
陆沉舟的脚踝依旧肿着，但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依旧沉默寡言，对谢婉婷送来的食物既不表示喜欢也不表示厌恶，只是机械地吃完。
谢婉婷发现他喝水很困难。暖水瓶放在屋子另一头的桌子上，他拄着棍子单脚跳过去倒水，不仅危险，还经常因为保持不了平衡把水洒得到处都是。同屋的男知青也没谁主动说帮他倒一杯。
谢婉婷看不下去了一—主要是看不下去他那笨拙又倔强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喂！”她没好气地冲他喊，“你要喝水不会说啊？蹦来蹦去的，显你腿长啊？再把另一条腿摔折了，我可没那么多口粮养你！”
陆沉舟正拄着棍子艰难地保持平衡，闻言动作一顿，抬眼冷冷地看她。
谢婉婷才不管他，走过去拿起他的搪瓷缸子，走到桌边拿起暖水瓶，咕咚咕咚给他倒了满满一缸子热水，然后重重地放回他炕头的小桌子上。
“喝！”命令式的语气。
陆沉舟看着那缸冒着热气的开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谢！”谢婉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是怕你摔死了赖上我！赶紧喝你的水！”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心里却琢磨着，这照顾伤员，光送饭好像确实不太够。这冷面怪自尊心强得要死，肯定不会开口求人，日子过得忒惨了点。
于是，接下来几天，谢婉婷的“报恩”业务拓展了。除了雷打不动一天两顿送糊糊（偶尔能蹭到赵大娘给的一点点窝头屑或者菜叶子，她都“大方”地分给了陆沉舟一半），她还包揽了给他打水的活儿。每天中午和晚上，她都会提着他的暖水瓶去知青点大院门口的热水房灌满，再给他提回来。
一开始，陆沉舟还是那副“莫挨老子”的冷脸，试图拒绝。但谢婉婷根本不理他，该干嘛干嘛，嘴上还不饶人。
“瞅啥？帮你打水是怕你蹦跶到水房掉锅里，给我们知青点加餐吗？”
“省点力气吧陆英雄，你这金口玉牙的，说句‘麻烦帮我打点水’能累死？”
“哎，你说你这人缘混得，都没人帮你一把，啧啧，真可怜。”
每次都能把陆沉舟噎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同屋的男知青们从一开始的震惊、看热闹，到后来渐渐习惯了谢婉婷每天雷厉风行地进来，怼天怼地一通，然后留下食物和热水又风风火火离开。
甚至有人私下开玩笑：“陆哥，这谢知青虽然虎了点，但还挺会照顾人哈？”
陆沉舟通常回以死亡凝视。
周伟则阴阳怪气：“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说不定是看上陆沉舟了，趁机献殷勤呢。”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谢婉婷耳朵里。
第二天送晚饭时，她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糊糊碗递给陆沉舟后，叉着腰对周伟说：“周伟同志，听说你觉得我看上陆沉舟了？”
周伟没想到她这么首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谢婉婷嗤笑一声：“麻烦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我谢婉婷眼睛还没瞎！我会看上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整天摆着张死人脸、除了长得高点能干活（现在也不能干了）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我是报恩！报恩懂不懂？崇高的革命情谊！被你们这些脑子里全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人一想，就龌龊得没边了！思想觉悟这么低，还好意思天天学习毛选？我看你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顿连珠炮似的轰炸，把周伟骂得面如土色，哑口无言。其他男知青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陆沉舟端着碗，喝糊糊的动作顿住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捏着碗边的指节，似乎微微泛白。
谢婉婷骂爽了，哼了一声，甩手走人。
哼，想败坏她名声？没门！她谢婉婷就算真要找对象，那也得是顶天立地、能让她随便发疯、还能跟着她一起疯的英雄好汉！绝不是陆沉舟这种闷葫芦！
只是……走在回赵家的冷风里，谢婉婷摸了摸又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叹了口气。英雄好汉不知道在哪，这饿肚子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那两块桂花糕，昨天就己经吃完了。她的空间啥时候能长出吃的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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