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攥着刚发的工资条,指腹反复着纸张边缘的锯齿,粗糙的触感在指尖烙下红痕。米黄色的纸条被汗水浸得发皱,她对着步行街昏黄的路灯又数了一遍数字,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 这个月除去三百五的房租、两百块的生活费,银行卡里能多躺进七百二十三块。她掏出手机点开房产 APP,盯着那个带朝南阳台的一居室户型图看了三秒,算下来,距离那个 “小房子” 梦想,又近了小半块地砖的距离。
傍晚的步行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霓虹灯管刚亮起暧昧的轮廓,烤串摊的油烟混着廉价香水味在人群里弥漫。穿校服的学生追着打闹,拎着菜篮的大妈讨价还价,穿高跟鞋的女人踩着碎步掠过…… 新新被橱窗里那套打折的床单勾住了脚步,浅灰色的棉布上绣着细碎的蒲公英,针脚歪歪扭扭不算精致,却让她想起老家院子里的光景:春风一吹,白色的绒毛就打着旋儿飘向天空,奶奶坐在竹椅上剥豆子,总说那是日子在往远处走。她下意识放慢脚步,指尖几乎要贴上冰凉的玻璃,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像被铁锤砸中般猛地向前扑去。
“啪嗒 ——” 帆布包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市格外清晰。拉链崩开的瞬间,新新眼睁睁看着刚从菜市场挑的橘子滚得满地都是:最的那个撞在穿高跟鞋的女人鞋跟处,被踩出个软塌塌的坑,橘汁顺着鞋跟滴在地面;两个滚到台阶边,骨碌碌跌进积着污水的排水沟,橘黄色的皮浸在灰水里,像两只溺水的小太阳;剩下的几个在人群脚边蹦跳,引来几声不耐烦的呵斥。穿皮夹克的男人踢开滚到脚边的橘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走远。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的瞬间,剧痛顺着骨头缝钻进去,新新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三圈,最终被她用力眨了回去。三年前刚到这座城市时,她在公交站被偷了钱包,蹲在路边哭到浑身发抖,结果除了引来几个看热闹的眼神,什么都没改变。从那时起她就懂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她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低头才发现手心蹭破了皮,渗着细密的血珠。
“走路不长眼?” 一道男声在头顶炸开,裹着冰碴子似的倨傲。(又是这种拥挤的地方,空气里都是汗味和油烟味。要不是家里催着见那个所谓的 “合适人选”,说什么也不会踏足这种地方。)新新捂着膝盖慢慢抬头,逆光里的男人像幅剪影: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抿成冷硬的首线,下颌线绷得能弹出声音。他穿件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银色的链条,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风衣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在人群里像块冷静的冰。
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像两座铁塔立在他身后,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们训练有素地弯腰捡橘子,左手边那个动作太急,皮鞋尖碾过一个滚到脚边的橘子,橘黄色的汁液 “滋” 地溅在锃亮的鞋面上,像朵丑陋的小黄花。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把完好的橘子一个个扔进帆布包,仿佛弄脏的不是定制皮鞋,只是粒灰尘。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新新慌忙撑着地面爬起来,膝盖传来针扎似的刺痛,让她踉跄了一下。她顾不上拍裤子上的灰,膝盖处的牛仔裤己经磨破,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肤。她伸手去抢保镖手里的帆布包,“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您…… 您的鞋都脏了,要不我帮您擦擦?” 声音里还带着摔倒时呛进的沙哑,尾音藏着不易察觉的怯懦。她瞥见保镖鞋上的橘汁,心里更慌了 —— 那皮鞋看着比她一个月工资还贵。
男人眉峰微挑,视线落在她沾着灰尘的膝盖上,没接她的话,反而问:“疼?”(膝盖都红透了,牛仔裤磨破的地方透着血印,还嘴硬说不疼。倒是比那些一摔倒就哭喊着要赔偿的女人顺眼点,至少没那么聒噪。)他的目光扫过她手心的伤口,停顿了半秒。
新新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摇头:“不、不疼,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把受伤的手心悄悄藏到身后,指尖的血珠蹭在裤缝上,留下个淡红的印子。
男人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磨出毛边,帆布包带子打着补丁,上面还印着早己倒闭的超市 logo。倒是和这条街上那些浓妆艳抹、眼神精明的女人不一样,像株刚从乡下移栽来的蒲公英,怯生生的,却透着股韧劲。)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的缝隙斜射过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左眼在阴影里沉如深潭,右眼被镀上金边,睫毛投下的影子像把小扇子。新新的目光扫过他风衣口袋露出的半截钢笔 —— 银灰色笔帽,刻着细密的格纹,笔夹上还嵌着颗小钻,突然和昨天在便利店蹭看的财经杂志封面重叠。
是原野。那个靠房地产起家的商业新贵,杂志上永远穿着高定西装、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她记得报道里写,他二十八岁接手家族企业,用三年时间把版图扩了一倍,手段狠得像寒冬里的北风,商场上的对手没一个能讨到好。
保镖把捡好的橘子递过来,帆布包的带子断了一根,耷拉着像条受伤的尾巴。新新接过包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保镖的手套,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她低着头小声道谢:“真的很抱歉,耽误您时间了。这些橘子要是脏了,我再去买一袋赔给您吧?” 她能看到男人锃亮的鳄鱼皮皮鞋,鞋尖沾着点橘子皮的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奇怪的光。
原野终于动了。他微微弯腰,指尖捡起滚到脚边的最后一个橘子,果皮上沾着点灰。他用指腹蹭了蹭,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甲缝里没有一丝污垢。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没了刚才的冷硬。“不用。”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她攥着包带的手,(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指腹上还有层薄茧,一看就是干惯了活的。至于这么紧张吗?难道我看起来像吃人的老虎?)“下次走路,看前面。” 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像冰块化了点边角,听不出情绪。
“嗯,我记住了,谢谢您。” 新新忙不迭点头,手指把断了的包带攥得更紧了,指腹的伤口被勒得生疼。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卷着片橘子瓣的碎屑。(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又碰到这种插曲,真是添堵。不过,这女孩倒还算本分,没趁乱讹钱。)两个保镖跟在他身后,步伐整齐得像节拍器,很快就汇入攒动的人头里,只留下风衣衣角消失的残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新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她低头看了看包里的橘子,那个被原野碰过的橘子安静地躺在最上面,果皮上留着淡淡的指痕。晚风吹过,断了的包带晃荡着,打在她手背,像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她把帆布包抱在怀里,慢慢往出租屋走,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一阵钝痛。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平常的街头碰撞,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激起层层涟漪,最终将她卷进一场身不由己的命运漩涡。远处的霓虹灯越发明亮,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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