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刚漫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边,门铃就 “叮咚” 响了。张妈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打开门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瞬 —— 原野的母亲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香奈儿米白色套装,颈间的珍珠项链圆润,手里拎着亮面鳄鱼皮手包,身后跟着的司机双臂各挎着三个烫金礼盒,像团带着寒气的云,悄无声息地压进客厅,连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妈?您怎么来了?” 原野刚系好米白色围裙要去厨房给念安热牛奶,围裙带子还没系紧,看见母亲时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新新正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陪念安玩积木,听见声音赶紧撑着地毯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块明黄色木块,指腹被边缘硌出浅浅的红痕。
“怎么,我来看看孙女还得提前报备?” 老太太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客厅,掠过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时连眼皮都没抬,最后落在爬爬垫上的念安身上。小家伙穿着粉色天鹅绒连体衣,藕节似的小胳膊举着积木往嘴里塞,口水顺着木块往下滴,看见陌生的老太太,突然咯咯笑起来,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米牙,含糊地发出 “呀” 的声音。
老太太的嘴角终于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弯腰时珍珠项链滑到胸前,与翡翠吊坠轻轻碰撞:“这孩子长得真可爱,眉眼像我们原野。” 她伸出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想摸摸念安粉嘟嘟的脸蛋,小家伙却突然把积木往她手背上一砸,“啪” 的一声轻响,然后咯咯笑着扭着小身子爬向新新,像条肥嘟嘟的小毛毛虫。
老太太的手僵在半空,指甲上的红光映着她骤然变冷的脸色,脸上的笑意像被冻住般迅速淡了下去。她首起身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语气转冷,像冰块砸在玻璃上:“不过,我们原野是独子,老原家就这一根苗,总得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你爷爷当年打天下时,在祠堂磕破了头才求来的香火,供桌上的牌位看着呢,总不能到你这儿断了根。”
新新抱着扑进怀里的念安,手臂收紧,手指深深掐进地毯的绒毛里,指节泛白。心口像被硬生生塞进块冰,凉得发疼,连呼吸都带着寒意。她早知道这场面躲不过 —— 婚前老太太就明里暗里提过,庄家的产业必须由男丁继承,她生念安那天,老太太甚至没露面,只让司机送了箱燕窝,连张字条都没有。
“亲家母身子骨还好?” 老太太呷了口张妈刚泡的龙井,茶雾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却藏不住里面的审视,“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气色也还行,该准备生二胎了。祠堂的香谱上,可不能只有个丫头片子的名字,祖宗会怪罪的。”
新新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留下弯月形的印子。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涩意。念安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僵硬,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布料被攥出褶皱,发出细碎的 “咿呀” 声,像只受惊的小兽。
“妈,这事不急……” 原野想打圆场,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却被母亲冷冷打断:“不急?原野都三十了!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可原家的产业能交到外姓人手里?你太爷爷留下的纺织厂,当年差点被战火烧了,是他跪着求人才保下来的;你爷爷拓展的地产,哪块地不是他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到你手里才有了现在的商业帝国,这些将来要给谁?给念安?她迟早要嫁人的,那不是把家业拱手让人吗?” 她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骨瓷碰撞的脆响像道惊雷,惊得念安往新新怀里猛地缩了缩,小身子抖个不停。“我己经给你找好了营养师,从明天开始每天上门,食谱都给你定好了,多吃碱性食物,容易怀男孩。这是我托人从五台山求来的送子符,开过光的,你让新新贴身戴着。”
老太太从手包里掏出个红布包着的小玩意儿,巴掌大小,往茶几上一搁,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块石头砸在心上。“妈!” 原野的声音沉了下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呼吸都粗了几分,“新新不是生育工具。”
“什么工具不工具的?” 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手包上的金属链叮当作响,像串催命符,“娶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我当年生原野的时候,刚出月子就被你奶奶催着调理身体,你以为我愿意?可这是责任!哪家豪门不是这样?你看看李家、王家,哪个不是儿子一堆?就我们庄家,到你这儿要是断了,我死后都没脸见祖宗!” 她走到新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下周我让人把体检报告送来,你按我说的做就行,别的不用管。怀不上儿子,你这个庄家媳妇就坐不稳!”
新新始终低着头,长发像道帘子遮住了半张脸,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念安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瘪起嘴,眼圈瞬间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新新赶紧捂住她的耳朵,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无法反抗的无奈:“我知道了。”
送走老太太时,司机搬来的补品在玄关堆成小山,人参、鹿茸、燕窝…… 各种名贵补品的腥气混着老太太留下的浓郁香水味,呛得人喘不过气。门 “咔嗒” 关上的瞬间,新新抱着念安瘫坐在沙发上,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小家伙终于 “哇” 地哭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她的肩头,带着滚烫的温度。
“对不起。” 原野蹲在她面前,声音里满是疲惫,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被新新偏头躲开了。她抬起头,眼里的无助像浸了水的棉花,沉沉地压过来,几乎要将人淹没:“那二胎的事……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原野的喉结滚了滚,视线落在念安哭得通红的小脸上,那哭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他声音涩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我妈就是这样,老思想转不过来,总觉得儿子才能撑门面,你别往心里去。”
“我问的是你。” 新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肯退让的执拗,像根细针,想刺破那层虚伪的平静,“你也觉得,我必须生个儿子吗?”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念安的抽泣声,还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 “滴答” 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挂钟的指针 “咔嗒” 跳了一格,原野突然别过脸,看着窗外老太太的车消失在路口,尾气在阳光下划出淡淡的线,才低声说:“顺其自然吧。”
这西个字像块湿抹布,堵住了新新所有想问的话,闷得她胸口发疼。她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小家伙还在抽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阴影,像无数道无形的枷锁,把她困在这富丽堂皇的牢笼里,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新新第一次失眠了。身旁的原野呼吸均匀,显然早己沉睡,眉头却微微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而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老太太的话,那些字句像冰锥,一下下刺着她的神经。她知道,这场关于孩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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