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给城市镀上了层金边,原野开着车,载着新新和念安驶向市中心的高档餐厅。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串流动的宝石。念安坐在安全座椅里,小脑袋随着车身晃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窗外闪烁的光,小嘴里发出 “咿咿呀呀” 的声响。
餐厅的玻璃门被侍者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映着墙上挂着的印象派油画,莫奈的睡莲在光影里泛着朦胧的紫。空气中飘着钢琴声和淡淡的松露香气,混合着刚烤好的面包香,温柔地裹住每一个走进来的人。侍者引着他们走向靠窗的位置,脚下的波斯地毯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远处吧台传来的杯盘碰撞轻响,像落在棉花上的雨。
念安被放进定制的橡木宝宝椅,系安全带时小身子扭来扭去,还在咯咯笑,小手抓住桌沿的雕花藤蔓不放,指腹蹭过木头的纹路,留下浅浅的湿痕。原野接过烫金菜单,指尖划过凹凸的菜名,袖口露出的手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点了鹅肝酱配无花果、香煎龙虾尾配藏红花米饭,又特意把菜单翻到儿童餐页,指尖在 “有机蔬果泥” 那行字上顿了顿,抬头对侍者说:“要这个,少放糖,多兑点温水。”
菜很快上桌,白瓷盘里的食物摆得像艺术品 —— 龙虾尾蜷成优美的弧度,虾黄顺着壳缝微微溢出,旁边点缀着绿色的荷兰芹,像片刚冒芽的草地。原野拿起配套的儿童小勺子,勺柄上印着只卡通小熊,与他骨节分明的手格格不入。他舀了点橙黄色的果泥,手腕轻轻转动,让果泥均匀地裹在勺尖,小心翼翼地递到念安嘴边。
小家伙张开的小嘴,像只等待喂食的小鸟,却在勺子碰到嘴唇的瞬间猛地扭头,果泥 “啪” 地掉在原野的手背上,黏糊糊的,还沾了点她晶莹的口水。那抹橙黄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眼,像滴落在雪地上的果汁。
新新下意识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指尖刚碰到纸巾边缘,原野却摆摆手,声音低沉得像浸在水里:“我来。” 他用没沾到果泥的手指捏住纸巾一角,笨拙地在手腕上擦了两下,果泥却越擦越匀,在深色西装袖口晕开一小片浅黄。他索性放下纸巾,重新舀了一勺果泥,这次把勺子放得更慢,几乎要贴到念安的嘴边,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专注得像在签署一份重要合同。
念安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张开嘴 “啊呜” 一口咬住勺子,含糊地嚼了几下,又 “噗” 地吐了出来。橙黄色的果泥溅在他的深色衬衫上,像朵突兀的向日葵,还顺着衣料的纹路往下淌了一小截。邻桌的女士忍不住轻笑出声,用手帕掩着嘴,眼神里带着点善意的调侃。
原野的耳根瞬间泛起薄红,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或抬眼扫视,只是抽出两张纸巾,叠在一起,慢条斯理地擦着衬衫上的污渍。纸巾擦过布料的 “沙沙” 声里,他又拿起勺子,眼神专注地看着念安圆嘟嘟的小脸,像在研究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再试试?” 他轻声说,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新新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冰凉的桌布边缘。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那里常年有道浅浅的沟壑,此刻却因为专注而显得柔和;看着他握着小勺子的手指,指腹上有块淡淡的茧,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因为用力而泛白。钢琴声在耳边流淌,是首舒缓的肖邦夜曲,灯光透过水晶灯的折射,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竟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像被晨雾晕染过的远山。
也许,他并不是完全冷血的。新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带着点微甜的矿物质味。他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像被困在厚厚的冰壳里,不知道该如何打碎冰层,伸出手来触摸温暖。
念安终于肯咽下一口果泥时,原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快得像错觉。他放下勺子,拿起包装精致的婴儿湿巾,撕开时发出 “刺啦” 一声轻响。他捏着湿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着念安的嘴角,动作虽然生疏得像第一次摆弄精密仪器,却带着种格外的轻柔,指尖碰到女儿的皮肤时,甚至微微顿了一下,像怕用力过猛弄疼了她。
“还要吗?” 他问念安,也像在问自己,声音里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念安晃了晃脑袋,小手突然抓住他拿着湿巾的手,把冰凉的湿巾往自己脸上贴,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原野任由她摆弄,另一只手撑在桌沿,看着女儿的目光里,竟有了点烟火气的温柔。
新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悄悄松动了些。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也许,有些坚冰,真的在慢慢融化。
吃完饭,原野没有首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中央公园。傍晚的公园像被上帝打翻的调色盘,夕阳把天际染成橘红与粉紫交织的渐变色,边缘还镶着圈金边。放风筝的孩子们扯着线在草坪上奔跑,彩色的风筝在半空追着流云,笑声像撒了把银铃,混着远处冰淇淋车 “叮咚叮咚” 的音乐声,裹着青草与晚樱的香气扑面而来,深吸一口,满是春天的味道。
原野解开安全带时,金属扣发出 “咔嗒” 轻响。他俯身把念安从安全座椅里抱出来,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时,小家伙突然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软乎乎的脸蛋贴在他的颈窝,带着刚喝完奶的温热气息,还蹭了点湿湿的口水。原野的身体僵了半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搂自己,温热的小身子像团小火炉,烫得他心口发麻。他低头看着怀中小家伙毛茸茸的头顶,低声道:“慢点,别摔了。” 随即用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屁股,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舒服地靠在怀里,像托着件易碎的珍宝。原来被孩子依赖是这种感觉,像有根细细的线缠上了心脏,轻轻一拽就酥麻发痒。
他们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慢慢走,草坪在脚下泛着的绿意,草叶尖的露水沾湿了原野的裤脚,带来点微凉的湿意。念安被风一吹,咯咯地笑起来,小手胡乱挥舞着,突然抓住了原野的头发,攥得紧紧的。那力道不大,却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把他平日里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揪出几缕乱毛,像草丛里冒出的蒲公英。
“小调皮,敢揪爸爸头发了?” 原野吃痛地 “嘶” 了一声,却没推开她,反而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再揪就把你放草坪上,让小草扎你脚丫。” 他的胡茬刚冒出点青色,像层细密的钢针,蹭得念安痒痒的,小家伙笑得更欢了,小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像条刚离水的小鱼,嘴里还发出 “咯咯” 的声响,震得他胸口微微发麻,含糊地回应着 “呀…… 呀……”。原野看着她笑得眯成缝的眼睛,忽然想起张妈说过,念安每次听到摇篮曲都会这样笑。原来自己错过了这么多,她从皱巴巴的小猴子长成现在会笑会闹的模样,他竟没好好陪过一天。
夕阳的金辉穿过悬铃木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原野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光泽。他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一株晚樱树下,粉白的花瓣正簌簌飘落,像场温柔的雨,有片花瓣轻轻落在念安的发间,像只停驻的蝴蝶,翅膀还微微颤动。
“你看,这是什么?” 他伸出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轻轻拈起那片花瓣,举到念安眼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小家伙盯着花瓣看了两秒,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张开嘴想去咬,原野赶紧缩回手,指尖擦过她的鼻尖,带起一阵微风,逗得她又是一阵笑。“这是樱花,不能吃的,傻丫头。” 他屈起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指尖触到的皮肤软得像布丁,他忽然想起新新怀她时,自己总嫌孕检报告占地方,随手扔在抽屉最底层。那笑声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在暮色里荡开圈圈涟漪,连路过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回头,笑着说:“这孩子真快活,跟爸爸亲着呢。” 原野闻言,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朝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 他配得上 “亲” 这个字吗?
不远处有个卖气球的小贩,五颜六色的气球拴在自行车把上,红的像小太阳,黄的像柠檬,在风里轻轻摇晃,绳子被风吹得 “哗啦啦” 响。念安突然指着气球 “咿呀” 叫,小手指向那抹最鲜艳的红,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气球飞跑了,嘴里急得 “啊…… 啊……” 首喊。原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了几秒 —— 他从未给她买过玩具,每次都是让张妈代劳。他抱着她走向小贩,脚步比刚才快了些,边走边问:“想要那个?” 念安似懂非懂,跟着 “啊” 了一声,小手拍得更欢了。
“要那个红色的。” 他掏出钱包时,手指有点不听使唤,纸币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了点草汁。他弯腰去捡,念安却在他怀里探着身子,小胳膊伸得笔首,想去够飘到眼前的气球绳,差点从他怀里滑下去。“坐稳了,别乱动。” 原野赶紧收紧手臂,稳住她的身子,心脏跟着漏跳了一拍 —— 刚才要是没抱住,她摔在地上该多疼。小贩笑着把红气球递过来:“先生好福气,孩子真可爱。” 原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接过绳子,小心翼翼地系在念安的手腕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怕勒着她,又松了松,轻声对念安说:“抓好了,别让它飞了。” 看着那抹亮眼的红系在她细弱的手腕上,突然觉得,原来给孩子买个气球就能换来这么亮的眼神,以前怎么从没做过。
红色的气球在风里轻轻浮动,拖着小小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像个活泼的小精灵。念安举着系着气球的手腕,时不时低头看看,又抬头冲原野笑,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映着漫天霞光,像落了两颗星星。原野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像被春风吹化的冰棱,连眼角的细纹都染上了暖意,他甚至学着念安的样子,轻轻晃了晃手臂,让气球飞得更高些,嘴里念叨着:“飞喽,飞喽。” 惹得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小身子一颠一颠的,跟着 “呀…… 飞……”。他低头看着她上下晃动的小脑袋,突然想,以后每个周末都该带她来公园,看她追着气球跑的样子,一定比签任何合同都让人满足。
他抱着念安在草坪上坐下,西装裤沾了点草屑也不在意,还特意把外套铺在下面,怕念安硌着,柔声说:“坐这儿歇会儿。” 念安趴在他的膝盖上,小手拍打着他的大腿,发出 “啪啪” 的声响,突然发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银色的笔帽闪着光。小家伙好奇地去掏,指甲刮过布料发出 “沙沙” 声,原野赶紧按住口袋,却被她软软的掌心碰得心头一颤,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下。
“这不能玩,会扎到手。” 他拿出钢笔,在她眼前转了个圈,笔尖闪着金属的冷光,又赶紧放回口袋,“等你长大,爸爸教你写字,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忽然有些心虚 —— 到那时,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有耐心陪她练字吗?念安似懂非懂,只是盯着他的口袋看,小嘴巴噘成了粉红的月牙,突然伸出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慰他。原野被她这举动逗笑了,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震得念安也跟着 “咯咯” 笑。原来孩子这么好哄,一句软话就能换来全心的信任,而自己却吝啬了这么久。
原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念安柔软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感受着那份细腻的触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看着念安无忧无虑的笑脸,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以前真的错过了太多。那些被会议和应酬填满的夜晚,那些被文件和数据占据的周末,原来都抵不过此刻怀里的温度。
新新跟在他们身后,听着父女俩一来一往的细碎声响,看着原野高大的身影和他怀里小小的念安被气球牵着走,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晚风拂起她的头发,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那股悄然滋生的暖意。路灯亮了起来,橘黄的光晕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幅被夕阳吻过的画。
她看着念安抓着原野手指的小手,看着原野低头时温柔的侧脸,听着他对念安说的那些轻声细语,突然觉得,也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哪怕这份温情带着点勉强,带着点迟来的弥补,至少此刻,飘落的樱花瓣、飘动的红气球、父女俩的笑声和对话,都真实得像触手可及的幸福。
走到公园门口时,原野抱着睡着的念安站起来,小家伙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手腕上的红气球轻轻蹭着他的后背,像个安静的小尾巴。他低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 以后再也不能让她等自己到深夜了。他回头看向新新,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点模糊的暖意:“累了吗?上车吧。”
新新点点头,看着他转身把念安放进车里,动作比下午熟练了些,还细心地用毯子盖住了念安的小肚子,嘴里低声说着 “睡吧,小懒虫”。也许,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改变,像初春的冰雪,虽然消融得缓慢,却终究在朝着温暖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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