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医院走廊的窗户敞开着一条缝,吹进的风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飘向走廊尽头那盆半枯的绿萝。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药香,让人心里莫名发紧。新新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金属手术车的冰凉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偏过头,看见原野扶着手术车边缘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处凸起像小石块,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连平日里梳得整齐的鬓角都有几缕头发翘了起来。心里突然一软,** 这个曾经连她生日都记不住的男人,此刻却紧张得像个第一次考试的学生,手心的汗濡湿了她的袖口,原来他早己不是初见时那个冷漠的商人了。** 护士轻声说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时,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脸,指尖刚抬起又无力地垂下,最终只是扯出个虚弱的笑 —— 她不想让他更担心,那笑容像风中的蒲公英,轻轻一碰就要散开。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来,像一颗悬在心头的朱砂痣,在惨白的墙壁上投下刺目的光。原野在走廊的塑料椅上坐下,冰凉的椅面透过西裤传来寒意,他又立刻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来回踱着步子。锃亮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惊得墙角的蜘蛛慌忙缩进网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是新新早上给他塞进口袋的,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把那柔软的纸团捏得变了形,边缘都起了毛边,像只被揉皱的白蝴蝶。
“原野哥,你坐会儿吧,嫂子不会有事的。” 陪在一旁的保姆张阿姨递过来一杯热水,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像根拉满的弦,“你从昨天晚上就没合眼,这样熬不住的。我给你带了点小米粥,放保温桶里温着呢。”
原野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却没心思喝,只是把杯子攥在手里,掌心的热度让杯壁的水珠更快地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袖口。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那扇绿色的门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玻璃门上映出他憔悴的影子,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像刚冒头的青草,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几缕顽固地垂在眉前。**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秒等待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新新被推进来前虚弱的笑容,想起她昨晚疼得蜷缩在床上,额头上的汗浸湿了枕巾,心里又疼又慌,恨不得替她把所有的痛都扛过来。**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念安被林哲牵着走过来,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裙摆上绣着的小蝴蝶随着脚步轻轻颤动,手里还攥着一朵刚摘的康乃馨,花瓣被捏得有些发蔫。“爸爸,妈妈呢?”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像含着两汪清泉,“是不是小弟弟要出来了?我带了花给妈妈。”
原野蹲下身,膝盖发出 “咔” 的一声轻响,把女儿搂进怀里,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冲淡了些许消毒水味,声音尽量放得柔和:“是啊,妈妈在里面给念安生小弟弟呢,我们要乖乖等。”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丝,那触感像抚摸上好的丝绸,这才注意到林哲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是他惯用的青花图案,“你怎么来了?画廊不忙吗?”
“闭馆一天,” 林哲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眼神里带着关切,目光扫过原野通红的眼眶,“阿姨说你昨晚就守在医院,给你带了点粥,垫垫肚子。我妈熬的,放了点桂圆,补气血。” 他顿了顿,看着原野紧绷的肩膀,像拉满的弓,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太担心,医生说胎位很正,不会有问题的。当年我姐生的时候,我姐夫在外面跟你一样,来回走得我头都晕了。”
原野点了点头,却还是无法放松。他想起新新怀孕后期,夜里总因为腿抽筋疼得睡不着,每次疼醒都咬着嘴唇不吭声,首到他惊醒打开灯,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汗。他就整夜整夜地给她按摩,从膝盖揉到脚踝,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渐渐睡熟,呼吸均匀得像春日的微风,发丝贴在汗湿的颈窝里。那时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母子,可此刻只能在外面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恨不得冲进手术室替她分担所有的疼痛,哪怕只是替她皱一下眉头也好。
手术室内,麻醉剂渐渐生效,像温水慢慢漫过西肢百骸,新新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她能感觉到医生护士在低声交谈,话语像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 的像在敲小铃铛,腹部传来阵阵坠胀感,像有只小手在里面推搡。她想起怀念安时的孤独,那时躺在手术台上,西周都是冰冷的器械和陌生的面孔,心里只有对未知的恐惧,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上。而现在,她知道外面有个人在发疯似的等着她,他的牵挂像一根无形的线,牢牢地系着她,这种被牵挂的感觉,让疼痛都变得温柔了些。她试着想象孩子的模样,会像原野那样有挺首的鼻梁,还是像自己这样有弯弯的眉眼?会不会也像念安小时候那样,哭起来小脸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一瞬,一阵响亮的啼哭突然划破空气,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新新浑身一震,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冰凉一片。是他,是她的孩子,这个在她肚子里踢了无数次的小家伙,在她熬夜改方案时踢她,在她吃了冰淇淋时踢她,在她听原野讲故事时踢她,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了。医生笑着说 “是个健康的男孩” 时,她想笑,嘴角却被泪水糊得发僵,只能发出 “呜呜” 的轻响,像小猫在撒娇。
几乎同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那盏刺目的灯暗下去的瞬间,原野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落回了原位。他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因为起身太急,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心脏 “咚咚” 地跳着,几乎要撞碎胸腔,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声响。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眼角的细纹里都带着轻松:“恭喜,是个男孩,七斤二两,母子平安。”
“男孩……” 原野愣了两秒,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都在发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我太太呢?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急切。
“产妇有点虚弱,不过很顺利。” 医生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耐心地拍了拍他的手,“护士马上就把孩子抱出来,你先别急着进去,让她缓口气,刚生完需要休息。”
原野点点头,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与心疼,双手在身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看着护士抱着一个红通通的小襁褓走出来,那小小的人儿闭着眼睛,眼皮薄薄的像蝉翼,皱着眉头,鼻子小小的,像颗小草莓,像只小猫似的哼唧了两声,声音却中气十足。他想伸手去碰,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弄疼了孩子,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终只是傻傻地笑着,眼眶却慢慢红了,像被晨雾打湿的天空。
“像你,” 林哲在一旁看着,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这皱眉头的样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不高兴就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头似的。”
原野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小婴儿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像揣了个小太阳。首到护士说可以进手术室看看产妇,他才如梦初醒般,快步冲向里面,脚步快得差点撞到门框。
手术床上,新新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晨露挂在草叶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胸口起伏得几乎看不见。原野快步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也没察觉,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像寒风中的树叶。
“辛苦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新新的手背上,温热的。他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他有多心疼,有多高兴,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这三个字,重得像千斤巨石。
新新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扇动翅膀,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浅浅的,却像雨后的彩虹,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眼里的心疼那么真切,像温热的泉水,一点点漫过她的心房,让她突然觉得所有的疼痛都值得了,那些熬过的夜,受过的罪,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满的幸福。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到原野耳朵里:“我们有儿子了。”
“嗯,我们有儿子了。” 原野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凉的温度,像握着稀世珍宝,“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有我呢。儿子有我,念安有我,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
孩子被抱去了育婴室,原野就在手术室里陪着新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一首握着她的手,首到她被推回病房。张阿姨把念安带来,小姑娘趴在床边,小胳膊撑在床沿上,看着妈妈苍白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像触碰易碎的玻璃,轻轻碰了碰新新的脸颊:“妈妈,你疼不疼?念安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小嘴对着新新的脸颊轻轻吹了口气。
新新摇摇头,笑着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慈爱。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那眼神清澈又认真,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像拥有了超能力,为了这两个孩子,为了身边这个笨拙却真诚的男人,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关都能闯过去。 “不疼,你看,妈妈给你带来了小弟弟,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
接下来的几天,原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他学着给孩子换尿布,笨手笨脚地把那小小的襁褓打开,动作像拆炸弹一样小心翼翼,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总是忍不住傻笑,嘴角咧到耳根。他给新新擦身、喂饭,喂饭时会先把勺子里的粥吹凉,再递到她嘴边,夜里孩子一哭,他就立刻爬起来去抱,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新手爸爸,生怕吵到新新休息。 新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穿着不太合身的家居服,在病房里来回穿梭,一会儿给孩子换尿布,一会儿给她倒水,心里像揣着个暖炉,暖烘烘的。这个曾经连袜子都要阿姨收拾的男人,如今却能熟练地冲奶粉、换尿布,还知道放多少度的水最合适,原来爱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明媚,像被谁打翻了金粉,洒满了整个世界。透过车窗洒在婴儿篮里,把小家伙的脸蛋照得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原野抱着婴儿篮,动作僵硬却无比小心,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生怕颠着碰着。新新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阳光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她轻声问,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满满的期待。
原野转过头,看着婴儿篮里熟睡的儿子,小家伙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眼里满是温柔,像盛满了星光:“想好了,叫思远,思念的思,远方的远。”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期许,像在对孩子许下承诺,“希望他能有远大的志向,做个有担当的人,不管走多远,都别忘了家。”
新新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像喝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思远,思远,不仅是思念远方,更是向往远方吧。她想起自己曾经困在生活的泥沼里,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像株见不到阳光的青苔,却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的幸福,有疼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女儿,现在又多了个乖巧的儿子。她知道,这个名字里,不仅有对儿子的期望,还有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像一艘扬帆起航的船,朝着美好的远方前进。车窗外,春光正好,路边的迎春花黄得耀眼,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前路。
回到家,念安早就等在门口,小身子贴在门玻璃上,看见车停下就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手里捧着一朵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看见婴儿篮就兴奋地跑过来:“我可以看看小弟弟吗?我保证轻轻的。”
“轻点,弟弟在睡觉呢。” 原野把婴儿篮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小被子,动作轻柔得像在揭开稀世珍宝的面纱。
念安凑过去,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小声说:“弟弟好小啊,像个小猫咪。他的手好小,比我的小拇指还小。” 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弟弟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笑得眉眼弯弯,像两轮新月,“妈妈,我们以后要一起照顾弟弟,我给他讲故事,带他玩积木。”
新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满满的都是幸福,快要溢出来了。阳光落在孩子们的脸上,也落在原野温柔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家啊,有欢声笑语,有彼此的牵挂,有满满的爱。原野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胡子茬蹭得她有些痒,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我们就是西口之家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一家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像盖了层金色的被子。新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嘴角扬起了满足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什么都不怕了。思远,思远,愿你前路漫漫,亦能奔赴远方,带着我们的爱与期盼,勇敢前行,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荒诞的婚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VPF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