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扑到草丛边时，手指先触到了那粗糙的襁褓。冰凉的布面下，有微弱的起伏——是呼吸！
她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里，紧接着又被巨大的心疼淹没。她颤抖着把襁褓抱起来，入手轻得让她想哭。借着透过树缝的月光，她看到女儿闭着眼睛，小脸冻得发紫，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笑笑……娘在这儿……不怕了……”她把襁褓紧紧贴在胸口，想用自己的体温焐热那冰凉的小身体，眼泪一滴滴落在布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就在这时，苏笑笑的心声再次炸响，这次因为离得近，声音更清晰，情绪也更激烈——
【妈！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苏笑笑的“心”在嚎啕大哭，【这老虔婆和窝囊废爹太不是东西了！竟然真敢把我扔这儿！妈，你可得为我做主啊！等我长大了，一定帮你收拾他们！】
【还有那个张婆子，刚才是不是想打我二哥？我告诉你，她现在打得多狠，将来就有多惨！老了躺床上不能动，就让二哥端着馊饭喂她，让她也尝尝被人嫌弃的滋味！】
【林国栋！你还敢过来？是不是想把我再扔一次？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我就天天在你脑子里骂你，让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赌钱把把输，喝凉水都塞牙！】
【林伟业！你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帮我妈啊！没看见我奶要追过来了吗？她要是敢动我妈一根手指头，你就……你就把她的拐杖抢过来扔了！让她知道知道，家里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波心声像是连珠炮，精准地砸向刚跑过来的三人。
林国栋刚跑到王娟身后，听到那句“赌钱把把输”，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赌资，仿佛那几张钱己经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他看着王娟怀里的襁褓，突然觉得那不是个普通的婴儿，而是个能看透他心思、能左右他运气的“活菩萨”——或者说，“活阎王”。
“娟儿……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心声里的威胁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林伟业则被那句“抢拐杖”惊得差点跳起来。让他抢奶奶的拐杖？那不是找死吗？可转念一想，刚才奶奶打他那一下是真疼，而且……这丫头片子都能知道他打架的事，说不定真能预言将来？万一自己真因为打架坐牢……他偷偷看了一眼张婆子气冲冲的背影，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念头。
张婆子刚追到跟前，就听到那句“让她尝尝被人嫌弃的滋味”，气得眼前发黑。她指着王娟怀里的襁褓，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个小畜生！刚生下来就敢咒我？！”
王娟听到“小畜生”三个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把襁褓护在怀里，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狠：“娘！你骂谁呢？她是我闺女，是林家的种！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反了！反了天了！”张婆子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拐杖就往王娟身上打，“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护着赔钱货的丧门星！”
“奶！”林伟业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拐杖。
张婆子愣住了，林国栋愣住了，连王娟都愣住了。
林伟业自己也懵了，他看着自己抓住拐杖的手，又看看奶奶不敢置信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真把奶奶得罪惨了。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畅快。
苏笑笑的心声在这时又来了一句，带着点调侃：【林伟业，干得不错！这才像个爷们儿！以后继续保持，争取早日成为家里的“反家暴先锋”！】
林伟业：“……” 这丫头片子，说话怎么跟村里的说书先生似的？
张婆子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个小兔崽子！连你也敢拦我？！”她使劲往回拽拐杖，林伟业却像是卯足了劲，死死地抓着不放。
“娘，别闹了……”林国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又看看王娟怀里那安静的襁褓，突然觉得很累，“把孩子……抱回去吧。”
“你说什么？！”张婆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国栋，你再说一遍！”
“我说，抱回去。”林国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她也是咱们家的人。”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不敢不抱回去。这丫头片子太邪门了，要是真把她扔在这儿，自己将来的下场恐怕真如她所说，惨不忍睹。
王娟听到这话，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她抱着襁褓，用一种近乎感激的眼神看着林国栋——这个懦弱的男人，总算做了回人事。
张婆子气得差点晕过去，她看看儿子，看看孙子，再看看抱着孩子一脸倔强的王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她猛地松开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不孝子，还有个不孝孙！连个丫头片子都护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山风依旧在吹，却吹不散这诡异又混乱的场面。
苏笑笑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母亲胸腔的起伏，听着外面的哭闹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过程曲折，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张婆子的怨恨，父亲的懦弱，二哥的顽劣，还有这个贫困又重男轻女的家……未来的路，恐怕比这深山的黑夜还要难走。
她悄悄“睁开”眼睛，透过布缝看着眼前这家人的闹剧，心里默默念叨：等着吧，我苏笑笑既然没死成，就不会再任人欺负。这个家，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心声的余波还在三人的脑海里回荡，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而这场由心声引发的家庭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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