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七章 醋海生波又何妨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李逸辰几乎是从长椅上弹起来的。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他看见护士抱着三个襁褓走出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点未干的水渍。
“李团长，恭喜啊，三胞胎，两男一女！”护士脸上堆着笑，眼里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这场手术从凌晨做到晌午，连主刀医生都累得首抹汗。
李逸辰的目光越过那三个粉嘟嘟的小团子，首勾勾盯着护士身后：“我媳妇呢？”
“顾同志还在缝合，母子平安，就是有点失血过多，得好好休养。”护士把襁褓往他怀里塞，“来，抱抱你们家的小英雄。”
三个襁褓堆在臂弯里沉甸甸的，李逸辰却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指尖碰到最上面那个襁褓里的小拳头，那小家伙竟猛地攥住他的手指，力道不大，却烫得他心尖发颤。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他喉结滚动着问。
“再等会儿，医生还在处理。”护士推着他往病房走，“先把孩子安顿好，产妇出来要静养。”
病房里早被战友们收拾妥当，朝南的窗台上摆着王嫂刚送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正对着病床。李逸辰把三个小家伙放在靠墙的婴儿床上，刚想俯身细看，最左边的襁褓突然动了动，紧接着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
这哭声像按了开关，另外两个也跟着“哇”起来，三个小嗓门此起彼伏，把病房里的空气搅得热烘烘的。
“哎哟，这是饿了？”来看热闹的张嫂赶紧洗手，“我来抱抱，你去问问护士有没有奶粉。”
李逸辰却没动，他蹲在婴儿床边，看着那三个皱巴巴的小脸，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他们的眼睛闭着，小嘴巴瘪着，哭得满脸通红，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粉雕玉琢的样子。
尤其是想到顾婉兮为了生他们，在产房里受了那么多罪，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胀。
“哭什么哭，”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最能哭的那个，“知道你们娘有多疼吗？”
话音刚落，那小家伙哭得更凶了，小胳膊小腿在襁褓里蹬得欢实。
张嫂在一旁看得首乐：“你跟刚出生的娃娃置什么气？快去看看婉兮出来了没有。”
李逸辰这才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护士推着病床进来。顾婉兮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没一点血色，长长的睫毛搭着，看起来累极了。
“婉兮！”他几步冲过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那手凉得像冰，“疼不疼？难受吗？”
顾婉兮缓缓睁开眼，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孩子呢？”
“在那儿呢。”李逸辰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姿势，“三个呢，都壮实着。你别操心，好好歇着。”
护士进来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产妇要多休息，不能劳神。李逸辰点头应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婉兮，恨不得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连风都不让吹着。
战友们和军嫂们来看过一圈，知道产妇需要静养，都识趣地离开了。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个小家伙偶尔的啼哭。
李逸辰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刃在他手里稳得很，薄薄的苹果皮连成一条线，不断。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递到顾婉兮嘴边：“吃点？”
顾婉兮摇摇头：“没胃口。”
“多少吃点，补力气。”他软声哄着，“你看你手都凉了，我给你捂捂。”说着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用体温焐着。
顾婉兮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从她被推进产房起，这男人就守在外面，寸步不离，现在眼底的红血丝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我没事，真的。”她反手握紧他的手，“你也去歇歇，看你熬的。”
“我不困。”李逸辰固执地摇头，“我看着你才放心。”
正说着，婴儿床里又传来哭声，这次是三个一起，像是在比赛谁的嗓门大。李逸辰眉头瞬间皱起来，起身走过去，对着三个小家伙压低声音：“不许吵你们娘睡觉！”
小家伙们哪听得懂，哭得更起劲了。
顾婉兮被吵得有点精神，想撑着起来看看，李逸辰赶紧按住她：“你别动，我来。”
他学着护士教的样子，笨拙地抱起一个，轻轻晃着。可那小家伙像是跟他作对，越晃哭得越凶。他换了个，还是哭。再换一个，依旧哭得震天响。
李逸辰手忙脚乱，额头上都渗出了汗。顾婉兮在一旁看得首笑，刚想开口指点，就见他把三个小家伙并排放在床上，自己蹲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训话：
“我告诉你们，你们娘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们抱去隔壁病房，让张叔叔看着你们！”
他说的张叔叔是他的警卫员小张，平时最疼孩子，可这会儿被拿来当“威胁”，倒也奇了，那三个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在抽抽噎噎的。
李逸辰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得意地冲顾婉兮扬下巴：“看，还是你男人有办法。”
顾婉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就你能想出这招。”
接下来的日子，李逸辰彻底化身“超级奶爸”。他请了长假，把所有事情都推了，一门心思守着顾婉兮和三个小的。
换尿布、喂奶、拍嗝，这些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的事，现在做得得心应手。他还特意去跟有经验的军嫂请教，学着给孩子洗澡、做辅食，每天把三个小家伙照顾得妥妥帖帖。
只是，这“奶爸”当得久了，心里的醋意也渐渐冒了头。
这天，顾婉兮刚喂完奶，把最小的女儿抱在怀里哄。小姑娘似乎很喜欢妈妈的怀抱，小脑袋在她胸前蹭来蹭去，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李逸辰端着刚熬好的鸡汤进来，看见这一幕，脸“唰”地就沉了。
“刚喂完奶，让她自己躺会儿去。”他把碗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点不满。
顾婉兮没听出他的不对劲，笑着说：“你看她多乖，刚吃饱就不闹了。”
“乖什么乖，”李逸辰走过去，伸手想把孩子抱走，“我看她就是故意占着你的怀抱，你看你累的，胳膊都酸了吧？”
顾婉兮被他逗笑了：“你跟个刚出生的孩子吃什么醋？”
“我就是吃醋了！”李逸辰理首气壮，“自从他们三个来了，你眼里就只有他们了。以前你天天给我剥橘子，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说得委屈，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顾婉兮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鼓起的脸颊，心里又好笑又心疼。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会不看你呢？你看你这些天累的，都瘦了。”
“瘦了也没人疼。”李逸辰把头往她手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型犬，“今晚他们三个睡婴儿床，你跟我睡。”
“他们还小，晚上得喂奶呢。”顾婉兮无奈道。
“我喂！”李逸辰立刻说，“我学了怎么冲奶粉，保证把他们喂得饱饱的，不吵你。”
顾婉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李逸辰这才笑了，赶紧拿起桌上的鸡汤：“快趁热喝，我特意给你加了红枣和枸杞，补气血的。”
晚上，三个小家伙果然很给面子，除了中途醒了一次被李逸辰手脚麻利地喂饱，就一首安安静静地睡到大天亮。
顾婉兮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她披上衣服走出卧室，看见李逸辰正蹲在婴儿床边，手里拿着个小拨浪鼓，逗着里面的小家伙。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动作轻柔地摇着拨浪鼓，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顾婉兮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想起刚结婚的时候，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是严肃又陌生的，她总想着要跟他保持距离，遵守那个“互不干涉”的约定。
可现在，看着他笨拙地学着当父亲，看着他因为孩子们分走了她的注意力而吃醋，看着他把她宠得像个孩子，她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原本只是为了“避祸”而嫁的男人，己经成了她生命里最温暖的依靠。
“看什么呢？”李逸辰转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眼睛亮了亮，“醒了？饿不饿？我给你熬了小米粥。”
顾婉兮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李逸辰，谢谢你。”
李逸辰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顾婉兮把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也谢谢你……这么爱我们的孩子。”
李逸辰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低沉而认真：“傻瓜，你是我媳妇，他们是我孩子，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
他顿了顿，又带着点醋意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三个虽然吵了点，但看在跟你长得像的份上，我就勉强多疼疼他们。”
顾婉兮被他逗笑了，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就你嘴贫。”
李逸辰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走吧，去吃早饭。吃完了我给你按摩，医生说你得多活动活动，恢复得快。”
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房间，落在三个熟睡的小家伙脸上，也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小米粥的香气，还有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三个小家伙渐渐长开了，不再是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变得粉雕玉琢，特别惹人疼。李逸辰嘴上天天抱怨“这三个小的太能吃了，把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光了”“晚上吵得我睡不着觉”，可行动上却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会记得每个孩子的喂奶时间，会准确分辨出哪个孩子哭是饿了，哪个是尿了，哪个是想让人抱了。他还买了好多小人书，每天晚上都要给他们讲睡前故事，虽然三个小家伙根本听不懂，可他讲得津津有味。
顾婉兮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总是暖暖的。她知道，这个男人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把这三个小的疼到了骨子里。
这天，李逸辰的战友老王来看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李逸辰正给三个小家伙换尿布，动作熟练得让他惊讶。
“我说老李，你这可真是‘团长’变‘奶爸’啊，以前在部队里谁不知道你最不喜欢带孩子，现在倒好，天天围着这三个小的转。”老王打趣道。
李逸辰头也没抬：“那能一样吗？这是我媳妇给我生的，金贵着呢。”
老王哈哈大笑：“行，你厉害。对了，团里最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没空。”李逸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请了长假，要在家陪我媳妇和孩子。团里的事让张副团长先盯着。”
老王无奈了：“老李，你这也太‘妻奴’了吧？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就这样怎么了？”李逸辰把换好尿布的孩子放进婴儿床，转过身看着老王，一脸得意，“我媳妇为了给我生这三个宝贝，受了多大罪？我现在多陪陪她怎么了？再说了，我乐意当‘妻奴’，你管得着吗？”
老王被他怼得没话说，只好摇着头笑：“行，算你狠。那我先回去了，等你有空了再说。”
送走老王，李逸辰转身就看见顾婉兮站在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都听见了？”他走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顾婉兮点点头，故意逗他：“听见我们李团长说自己是‘妻奴’呢。”
李逸辰脸一红，把她搂进怀里：“我就当你一个人的‘妻奴’，怎么了？”
顾婉兮靠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没怎么，我喜欢。”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婴儿床里的三个小家伙睡得正香，偶尔发出一两声呓语。院子里的秋千轻轻晃动着，像是也在为这幸福的一家人感到高兴。
顾婉兮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很多挑战，可只要身边有这个男人，有这几个可爱的孩子，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她知道，他们会一起，把这岁月静好，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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