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诧像条虾米，弓在冰冷的地上。
他什么也做不了，身体不是自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抽搐，痉挛。
汗不是流的，是炸的。
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着白汽，很快就在他身下洇开一滩水渍。水渍里混着血，从他咬烂的嘴唇里渗出来的。一股子肉烤焦了的糊味，混着血腥气，在小小的石塔里弥漫。
那颗妖丹，在他肚子里不是丹，是块烧红的炭，是千万条蚂蟥。妖力太野了，不像他之前吞的那些魂，喂不熟，是头疯牛，在他那点可怜的经脉里横冲首撞。
“呃……”
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响，像个破风箱，漏着风。
他想用《玄骨噬灵经》去压，可那股妖力不跟他讲道理。他自己的灵力刚凑上去，就像一层窗户纸撞上了城门桩子，“呼”一下，就碎了。
经脉，一寸寸地裂开。
那感觉，就像有人抓着一把生锈的铁砂，在他血管里来回地搓。
“操……”
萧诧在心里骂。他想错了。他以为自己这副身板，好歹是个铁锅，能炖了这块肉。没想到，他是个泥罐，人家是锅里的石头。一滚，就把他给撑裂了。
不行。
不能这样。
再这样下去，不等别人来杀，他自己就先爆了。炸成一地烂肉，喂了这沼泽里的畜生。
死了，还报个屁的仇？灵儿怎么办？
这个念头，像一桶井水，从他天灵盖浇下来。剧痛里，硬是挤出了一点清醒。
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
是爹娘的，族人的，灵儿的。在把玄天宗那帮狗杂种的脑袋拧下来之前，他没资格死。
压不住？
那就别压了！
《玄骨噬灵经》里，有句话，他当时觉得是放屁，扫一眼就忘了——“玄骨为舟……以身为炉……”
以前不懂。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什么叫以身为炉？他娘的，就是把自己当个炉子！这股要命的妖力不是毒药，是柴火！是拿来烧旺炉子的！
这念头，是疯子的念头。是拿命在赌。引导一股能把自己撑爆的力量淬炼身体？手稍微一抖，就是炉子炸了，人也没了。
可他还有别的选吗？
没有。
烂命一条，除了敢赌，他一无所有。
“来！”
他在心里吼。原本拼命想堵住妖力的灵力，猛地一下，全撤了。
就像堵着洪水的堤坝，突然自己塌了。
“轰——！”
那股子狂暴的妖力，再没半点阻碍，摧枯拉朽地冲刷过他体内每一条最细的经脉。
“噗！”
萧诧张嘴喷出一口黑血。
血掉在地上，“滋滋”地冒白烟，像热油泼在雪里。
疼。
比刚才，疼了十倍！
如果说之前是铁砂在搓，那现在，就是有人往他骨头缝里灌铁水！
他的眼球里全是血丝，看什么都是红的。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在响，肉在被烧焦。
但他妈的，爽！
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痛快，硬是从这要命的痛苦里，给活活榨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冲破的经脉，在碎掉之后，正被一股更野蛮的力量裹着，重新粘合起来。比以前更粗，更结实！
他的骨头，在铁水的浇灌下，没化，反而发出“噼啪”的响。一丝丝黑色的，带着臭味的东西，硬生生从骨髓里被挤出来，然后被妖力烧成了灰。
他的肉，在被一遍遍地撕烂，又一遍遍地长好。
这过程，比死还难受。
萧诧的牙龈都咬烂了，满嘴的血沫子。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撑下去！
撑下去，就活！
撑下去，就比以前更狠！
他不再去想，不去管，把所有神智都沉浸在这种毁灭和重生里。他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炉子，任由那股火在里面烧。
时间没了。
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是一天一夜。
石塔里，死一样安静，只有一道像野兽一样粗重的喘气声，断断续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疯牛一样的力量，终于烧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地，温顺下来。
它们不再是刀子，是水。最纯粹的能量，缓缓地流进他的西肢百骸，融进他的血肉骨髓。
地上，蜷成一团的萧诧，不抖了。
一层黑乎乎、油腻腻、发着恶臭的东西，从他毛孔里渗了出来，把他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咔嚓。”
茧上裂了道缝。
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只手，白得有点不正常，能看见皮下的青筋。但仔细看，那皮肤的质地，像一张揉了多年的熟牛皮，韧性十足。
萧诧坐了起来。
他一动，身上那层黑壳子，就像干泥巴一样，一块块地掉下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还是那双手，但感觉不一样了。
他能感觉到，皮底下，肌肉里，藏着一股子要炸开的力量。他有种感觉，现在一拳，能把旁边那堵石墙给捅个窟窿。
“呼……”
一口浊气，从他嘴里吐出来。那口气是灰黑色的，飘出老远才散。
疼，没了。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陌生的，强大的感觉。
他能“看”见自己身体里的经脉，全都亮堂堂的。比之前宽了快三成，灵力在里面跑，像在宽敞的大道上撒欢。
他的骨头，透着一股玉一样的光。他觉得，现在就算不用灵力，光凭这身骨头，都能跟一阶妖兽对着撞。
玄骨魔躯？
还不是。
但己经往那条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赌对了！
萧诧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活下来的痛快，力量灌满身体的踏实，让他心里那头饿狼，兴奋地低吼。
他站起来，稍微一动，全身骨头“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像炒豆子。
修为没变，还是炼气十三层。
但他知道，自己和吞妖丹之前，己经是两个人了。现在再碰上那个黑衣人，他有把握，不用尺子，光用拳头，就能把那家伙的脑袋砸进胸腔里！
实力的提升，让他想到的不是安全，是杀人。
这个试炼，就是个猎场。
到处都是会走路的“丹药”和“法宝”。
萧诧走到石塔的豁口边，看向外面黑漆漆的沼泽。
风里，好像有血腥味。
他鼻子动了动，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紧张，全是狼看见羊的贪婪和冰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休息？
不需要。
状态？
好得很。
那么，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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