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被撞破的秘密
钥匙转动锁孔的「咔哒」声，像冰锥刺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
影山静猛地抬头，看见日向翔阳举着一把黄铜钥匙站在门口，橙发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少年身后的阳光涌进来，在他轮廓边缘镶上一道刺目的金边，却照不进影山静眼底那片骤然掀起惊涛的恐惧。
「我问房东要的备用钥匙，」日向的声音带着喘，手里还攥着半袋没吃完的铜锣烧，「她说你快一周没出门了，我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你没事吧？」
他的视线扫过蜷缩在书桌旁的影山静——少年背抵着墙壁，膝盖抵着胸口，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地毯的绒毛而泛白，脸色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出去。」影山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日向被他眼底的恐慌惊得后退半步，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这才注意到散落在地毯上的照片——那是从手机相册里打印出来的乌野排球社合照，而影山飞雄的脸被人用指甲划得乱七八糟，边缘卷成了焦黑的纸团。
「这是……」日向的呼吸顿住了。
影山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过去想把照片拢起来，却被桌角绊倒。散乱的纸张飞得更高，其中一张飘到日向脚边——那是张画满红叉的战术图，角落里用铅笔写着一行被反复涂抹的字：「别再碰排球了」。
而书桌的抽屉被翻倒在地，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敞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排球战术分析，从基础的三人传球站位，到复杂的「交叉进攻」路线拆解，甚至还有对影山飞雄发球习惯的标注：「手腕外旋角度30°时，球路偏左区」。
日向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调整步伐后能接住影山飞雄的传球，为什么随口说的「扣球总被拦」会得到「打对方 libero 盲区」的建议——这个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邻居，根本不是什么对排球一窍不通的局外人。
「你……」日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本笔记本，声音发颤，「这些都是你画的？」
影山静像被戳中了最痛的伤口，突然爆发起来：「关你什么事！」他抓起笔记本就往抽屉里塞，动作太急，纸页被指甲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不是故意的！」日向慌忙去扶他，却被甩开。少年的手肘撞在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死死抱着笔记本，肩膀剧烈地颤抖。
「影山飞雄……就那么可怕吗？」日向突然问。
影山静的动作僵住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日向看清了他眼角未干的水渍，还有耳后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的痕迹。
「上次在便利店碰到他时，你也是这样。」日向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看到他就发抖，脸色惨白……你是不是被他欺负过？」
影山静猛地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水汽：「不是他……」
话音未落就被自己噎住。
其实也差不多。前世那个把排球砸向他后背的队长，有着和影山飞雄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连皱眉时左边眉骨上的那颗痣都分毫不差。那天在器材室，对方就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画满战术图的笔记本撕得粉碎：「画这些破烂有什么用？连球都接不住的废物。」
「对不起。」日向突然弯腰捡起那把钥匙，轻轻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我不该闯进来的。」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照片和图纸，用手掌抚平卷边的角落。当看到那张被划烂的合照时，他从口袋里掏出橡皮，一点点擦掉那些狰狞的红叉。
「影山飞雄是很讨厌啦，」日向一边擦一边嘟囔，「传球又快又硬，说话像冰锥子，还总骂我『笨蛋』……但他扣球超帅的，对吧？」
影山静没说话。
「不过他跟你没法比。」日向突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你画的战术图比我们教练的分析册还厉害！刚才看到那个『反向快攻』的路线，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能打出来，绝对能震惊全场！」
他捧着那页战术图，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画满线条的纸，而是稀世珍宝。
影山静愣住了。
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画了。前世的教练说「纸上谈兵没用」，队友说「别做白日梦了」，只有眼前这个刚认识半个月的少年，指着那些被他视为耻辱的线条，说「超厉害」。
「我……」影山静张了张嘴，喉咙突然不那么堵了，「那些都是……随便画的。」
「才不是随便画的！」日向把笔记本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你看这里的批注，『二传手起跳时重心偏右，会影响传球精度』，这绝对是认真观察过才知道的！还有这个小人，画的是我吧？居然连我跳起来时左脚先落地都知道！」
影山静看着他指着那个用铅笔画的火柴人，脸颊突然发烫。那是昨晚忍不住画的，想着日向总是落地不稳，特意标注了「左脚承重可减少崴脚风险」。
「其实……」日向突然把笔记本递到他面前，手指点着某页空白处，「我一首觉得，你要是能站在球场上，肯定比谁都厉害。」
夕阳的金辉从窗帘缝隙漫进来，刚好落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像块等待被填满的画布。
影山静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光斑，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他抱着旧排球站在阳台，看着日向房间的灯亮到后半夜，窗台上的排球挂件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我教你。」
这句话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日向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张成了「O」型，过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来：「真的吗？！」他差点蹦起来撞到天花板，又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愿意教我打排球？」
影山静别过脸，耳根泛着红：「只教战术。」
「没问题！」日向用力点头，像只得到糖果的小狗，「对了！以后我叫你『シズカ』好不好？这样就不会跟那个影山弄混啦！」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顶着乱糟糟的橙发，一个垂着眼睛，旁边写着「シズカ & 翔阳」。
影山静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突然觉得掌心的笔记本没那么烫了。
窗外的晚霞烧得正旺，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日向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手绘战术板的好处，影山静没怎么听，却忍不住在心里勾勒出一个画面——
废弃的球场，月光，排球，还有两个奔跑的身影。
或许，有些秘密被撞破，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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