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污水处理厂的爆炸如同在城市废墟的伤疤上又撕开一道溃烂的口子。暗紫色的尘埃混合着焦糊的肉体组织气味,在破败的街区上空形成一片低矮、不祥的阴云,缓慢地随风扩散。重建委员会(或者说,其残存的、由“贡献者”们临时拼凑的秩序)在短暂的混乱后,选择了最冷酷的处理方式:封锁整个爆炸区域,贴上“高危生化污染”的标签,然后用厚重的铅板彻底封死所有出入口,如同掩埋一具巨大的、正在腐烂的棺椁。
外圈的幸存者们被驱赶得更远,挤在更狭窄、更肮脏的临时窝棚里。恐惧如同瘟疫,在沉默中发酵。人们下意识地遮掩着手臂上那暗红色的荆棘纹路,仿佛那是某种耻辱或催命符。叶晚带着昏睡的小叶辰,蜷缩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角落。空气里弥漫着轮胎烧焦的糊味和霉菌的腥气。弟弟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叶晚自己的手臂上,那道荆棘纹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皮肤之下,那细微蔓延出的“嫩芽”分支,传来持续的、如同细针轻刺的麻痒感。
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污水处理厂爆炸的紫光,是赵启瑞临死前扭曲的脸,是血色教堂的尖顶,还有…弟弟眼中那冰冷的幽紫。更让她不安的是,空气中似乎总萦绕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噪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每当这噪音出现,手臂上的纹路就格外刺痛。
“水…姐姐…水…” 小叶辰在昏睡中发出微弱的呓语。
叶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们的水壶早己空了。她必须出去找水。她小心翼翼地将弟弟安顿在角落一堆还算干净的破布上,用几块锈蚀的金属板稍微遮挡,然后深吸一口气,钻出了藏身的角落。
停车场外,重建区边缘的景象比之前更加破败和压抑。被封锁的爆炸区域如同巨大的坟场,暗紫色的尘埃在低空盘旋。几个穿着简陋防护服(更像是用塑料布和破布拼凑)的幸存者,正拿着简陋的工具,在远离封锁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挖掘着地面,试图寻找可能未被污染的水源或残留的食物。气氛沉默而绝望。
叶晚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凭着记忆向一个可能有地下渗水点的废弃仓库摸索。手臂上的纹路随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噪音而阵阵刺痛,提醒着她无处不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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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树顶端,意识星海。
林隙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星图,覆盖着疮痍的大地。赵启瑞实验室的废墟被铅板封死,但那片区域残留的暗紫色尘埃,却像一颗散发着微弱污染辐射的毒瘤,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周边的现实结构。更让她警惕的是,那些尘埃在扩散过程中,竟然与空气中残留的仿生孢子微粒、以及幸存者手臂上的荆棘纹路,产生了极其隐晦的能量共鸣!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污染网络。
母亲最后的警告(“卵…它在孵化…”)如同冰锥,悬在她的意识核心。她尝试过用母树的根须去净化那些尘埃,却发现效果甚微。那些尘埃似乎具有某种奇异的惰性和适应性,母树的幽蓝能量只能将其暂时驱散或压制,却无法彻底分解。强行净化消耗巨大,还会加速那些被污染根须的恶化。
而更深的忧虑来自小叶辰。那孩子虽然暂时清醒,但精神世界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血色教堂的“净化”、仿生孢子的侵蚀、周烬灵魂印记的消散…都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林隙能“感觉”到,一股深沉的疲惫和混乱正潜伏在他的意识深处,如同休眠的火山。她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安抚性的能量,如同无形的薄纱,轻轻笼罩着那个地下停车场的角落。
就在这时,她的感知网络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冰冷计算频率的信号波动!信号源极其模糊,仿佛经过了无数次折射和加密,如同幽灵般在爆炸区域边缘的暗紫尘埃云中一闪而逝!
尤娜!
她果然没走!她就在附近!利用爆炸的混乱和尘埃的掩护,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
林隙的意念瞬间凝聚成无形的尖刺,狠狠刺向信号消失的区域!然而,她的探测如同撞进了一片粘稠的、不断变化的迷雾。暗紫尘埃似乎被尤娜操控着,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不断扭曲的干扰屏障!信号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被刻意搅动的、充满恶意的精神涟漪。
**(老鼠…)** 冰冷的怒意在林隙的意识星海中翻涌。尤娜在挑衅,在试探,更是在利用爆炸的残骸和荆棘圣约的扩散,为“卵”的孵化收集更多的“数据”和“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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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仓库深处,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叶晚跪在一个渗水的墙角,小心翼翼地用破碗接着石缝里滴落的、浑浊的液体。每一滴水落下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臂上的荆棘纹路刺痛加剧,空气中那金属刮擦的噪音似乎也更清晰了一些。
突然!
一阵粗暴的呵斥和哭喊声从仓库入口方向传来!
“滚开!老东西!这点水是老子的!”
“求求你们…我孙子快不行了…就分一口…”
叶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听出了那个哀求的声音,是住在隔壁窝棚的刘奶奶!她孙子小豆子才三岁,一首在发烧!
她端着那半碗浑浊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贴着冰冷的墙壁,悄悄向入口处摸去。
入口处,几个穿着脏污但相对厚实的男人(显然是内圈逃出来的“贡献者”,还带着点过去的蛮横)正围着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老妇人死死抱着一个破水壶,怀里护着一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粗暴地抢夺着老妇人怀里的水壶。
“妈的!松手!” 光头男一巴掌狠狠扇在老妇人脸上!老人踉跄倒地,水壶脱手飞出,浑浊的水洒了一地!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我的水!我的小豆子啊!” 老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扑向地上的水渍,徒劳地想用手捧起。
“找死!” 光头男狞笑着,抬脚就要踹向地上的老人和孩子!
“住手!!” 叶晚再也忍不住,端着那半碗水冲了出来!她挡在老人和孩子身前,愤怒地瞪着那几个男人,“你们还是人吗?!抢老人孩子的水!”
光头男愣了一下,看清是个年轻女人,脸上露出淫邪和轻蔑的笑:“哟?还有个送上门的小妞?怎么,想替这老不死的出头?行啊,拿你自己来换…”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同伙突然指着叶晚的手臂,惊恐地叫道:“老大!看…看她的手!那…那纹路!是‘圣约’!她是‘晶噬病’的苗子!”
光头男和其他几人脸色瞬间煞白!如同看到了最恐怖的瘟疫,猛地后退几步,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妈的!晦气!离她远点!”
“快走!沾上就完了!”
他们连地上的老妇人和孩子都顾不上,如同躲避瘟神般,连滚爬爬地逃出了仓库。
叶晚僵在原地,端着半碗水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那几个混混,而是因为他们眼中那种看怪物般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她手臂上这道如同烙印般的荆棘纹路!
“谢…谢谢你啊姑娘…” 刘奶奶挣扎着爬起来,抱着还在抽泣的小孙子,看向叶晚的眼神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畏惧。“你…你快走吧…别…别连累你…”
叶晚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针狠狠刺穿。她默默地把那半碗浑浊的水放到老人脚边,什么也没说,转身踉跄地跑回了仓库深处阴暗的角落。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她才无力地滑坐在地。手臂上的荆棘纹路灼痛着,那金属刮擦的噪音似乎就在耳边尖啸!绝望、委屈、愤怒、被排斥的冰冷…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她只想保护弟弟!只想活下去!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她死死抓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暗红色的荆棘纹路,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仿佛想把这该死的诅咒连根挖出来!
“滚出去!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她压抑地低吼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在她情绪崩溃到极点的瞬间——
嗡!
手臂上的荆棘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被唤醒的凶兽,不受控制地从纹路中喷涌而出!
“啊——!!” 叶晚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在她惊骇的目光中,地面上散落的几块锈蚀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猛地悬浮起来!紧接着,仓库墙壁上那些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盘绕的废弃电缆,其中几根绝缘皮破裂、铜芯的部分,竟然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地扭曲、缠绕、拧成一股,末端闪烁着危险的蓝白色电火花!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仓库角落那堆积如山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钢筋,其中几根尖锐的断口,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缓缓地抬起、调转方向,冰冷的尖端齐刷刷地指向了——仓库入口的方向!那正是刚才那几个混混逃走的方向!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杀意,顺着她手臂的荆棘纹路,疯狂涌入她的大脑!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恨吗?他们伤害你…排斥你…视你为怪物…”**
**“杀了他们…用这力量…撕碎他们…”**
“不…不要…” 叶晚拼命摇头,试图抗拒这可怕的杀意和力量!但那源自荆棘纹路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水,冲刷着她的意志!悬浮的金属碎片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拧成一股的带电电缆如同鞭子般在空中狂舞!指向入口的钢筋尖端微微震颤,蓄势待发!
失控!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失控的边缘!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姐姐?”
一个微弱、带着困惑和恐惧的童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弟弟小叶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冰冷的墙壁,站在阴影里,清澈的深棕色眼睛惊恐地看着状若疯狂、手臂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姐姐。
这一声“姐姐”,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让叶晚狂暴的情绪出现了一丝裂隙!那冰冷的杀意和力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小辰…别过来!” 叶晚艰难地转过头,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她看着弟弟那双纯净的眼睛,如同看到了深渊中唯一的光。属于“叶晚”的意志,在“荆棘”的蛊惑中,艰难地复苏了一瞬!
“姐姐…你的手…好红…好可怕…” 小叶辰怯生生地说道,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
嗤——!
叶晚手臂上那道暗红色的荆棘纹路,如同被激怒的活物,猛地向上蹿升了一截!暗红色的脉络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她半张脸颊!剧烈的灼痛和一股更强大的、冰冷狂暴的力量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复苏的理智!
“呃啊啊——!!” 叶晚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嚎!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暗红色的疯狂取代!
悬浮的金属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弹幕般射向仓库入口!
带电的电缆如同狂蟒,狠狠抽向虚空!
尖锐的钢筋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空气!
失控的力量,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彻底爆发!目标,不仅是那几个早己逃远的混混,更是整个仓库的入口,以及…外面那个冰冷而绝望的世界!
小叶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姐姐脸上那狰狞的暗红荆棘纹路,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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