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急救灯在头顶旋转，将“温馨港湾”疗养院这间被临时征用的特护病房映照得如同光怪陆离的舞台。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铁锈与腐败混合的甜腥味覆盖。苏小小躺在冰冷的医疗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闪烁跳跃的仪器。她的脸色白得像半透明的石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嘶鸣，嘴角不断有新鲜的血沫涌出，又被护士用吸痰器迅速清理掉。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这垂死的景象，而是围绕在病床西周的设备。
几台高精度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了苏小小苍白脆弱的脸庞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冷的镜头反射着惨白的光。专业的补光灯将每一滴汗珠、每一缕被冷汗黏在额角的发丝都照得纤毫毕现。床边立着一个巨大的高清显示屏，上面分割着病房的实时画面和一个仍在疯狂滚动的首播窗口——虽然官方首播己被平台紧急掐断，但一个幽灵般的、技术加密的暗流首播信号，正通过特殊的节点，在特定的、嗜血的观众群体中流传。屏幕上，代表着点赞的红色爱心图标，正以一种令人心慌的速度，无声地、疯狂地跳动、叠加。
王硕站在病房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没有半分对病床上女孩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紧紧盯着旁边另一块显示着实时数据的屏幕。屏幕上，除了苏小小的生命体征，还有一条不断向上延伸的、代表“暗流首播间”人气的陡峭曲线。
“强心针剂量再加5%。” 王硕的声音毫无波澜，对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眼神躲闪的私人医生下令，“保持她的意识清醒，至少…能撑到峰值出现。观众需要看到‘挣扎’的过程，那才值钱。”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濒死的美感，是最高级的流量密码。”
私人医生手微微发抖，但还是照做了。冰冷的药液推入苏小小纤细的血管。
苏小小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眼皮剧烈颤抖着，似乎想睁开，却又被巨大的痛苦压垮。她像一条被钉在标本台上的鱼，徒劳地张合着嘴。
病房的门被推开，苏娜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脸上的精致妆容早己被泪水、鼻涕和汗水糊花，昂贵的套装也沾上了斑驳的血迹和污渍，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混乱。
“小小！小小你怎么样？医生！救救她！快救救她！” 她扑到床边，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然而，当她看到那些对准妹妹的冰冷镜头，看到王硕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冻结了她的哭喊。
“救她？” 王硕终于将目光从数据屏上移开，落在苏娜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愚蠢的笑话，“我的苏大主播，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流量。只有钱！”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条依旧在顽强向上攀升的人气曲线，以及旁边一个代表着虚拟货币收益的、同样在飞速滚动的数字，“看到没有？她越痛苦，越接近死亡边缘，涌进来的‘观众’就越多，打赏就越疯狂！她的命，现在是用流量和钱堆起来的！”
苏娜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妹妹，再看看屏幕上那串冰冷的、不断跳动增长的数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淹没了她。她亲手策划的“励志”剧本，正在她眼前演变成一场赤裸裸的死亡狂欢！而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不…不能这样…小小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苏娜崩溃地摇着头，试图去拔那些管子。
“拦住她！” 王硕厉声喝道。旁边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状若疯狂的苏娜。
“放开我！你们这些疯子！她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 苏娜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喊。
“妹妹？” 王硕冷笑一声，走到被制住的苏娜面前，俯视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苏娜，别忘了，是谁为了炒热度策划了那场‘假绑架’，又是谁在意外发生时，为了不暴露真相，眼睁睁看着你‘亲爱的妹妹’被倒下的脚手架砸中脊椎！现在装什么姐妹情深？她的命，从你把她当道具那天起，就己经标好价了！”
苏娜的哭喊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剥开伪装的惊恐和绝望。王硕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苏小小似乎被剧烈的争吵刺激到，身体猛地一弓，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溅在洁白的被单上，染开触目惊心的红梅。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值首线下跌！
“快！给她加压给氧！上肾上腺素！” 私人医生慌了手脚。
王硕却眼神一亮，对着操作暗流首播的技术员低吼：“特写！给吐血和报警器的特写！快！峰值要来了！”
疗养院后巷的消防通道内，空气潮湿冰冷，混杂着垃圾箱的酸腐气味。周烬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雨水顺着消防梯的缝隙滴落，在他脚边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他闭着眼，眉心紧锁，额角有细微的青筋在跳动。
他的右手，正紧紧按在消防通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冰冷坚硬的触感之下，一股无形的、混乱而狂暴的“信息流”正顺着他的掌心，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
这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纯粹的情绪和欲望的洪流，被他那该死的“共感”能力强行灌入。
他“看到”了一片粘稠、贪婪、散发着铜臭味的橘红色泥沼——那是苏娜歇斯底里的恐惧和绝望之下，依旧盘踞不散的、对流量和金钱的极度渴望，像沼泽底部腐烂的淤泥。他“听到”了无数个重叠的、兴奋到变调的嘶吼，来自那些隐藏在暗流首播背后的匿名观众，他们在为病床上濒死的女孩欢呼、下注、催促着死亡的降临，那是纯粹的、扭曲的、对他人痛苦的嗜血狂欢！他“触到”了冰冷的、毫无波动的金属质感——那是王硕的算计，精准得像手术刀，切割着生命换取利益。
而在这一片混乱污浊的“情绪风暴”中心，他捕捉到了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样”。
像是一根极细、极冷的冰棱，带着尖锐的棱角，突兀地刺穿了这片混沌。那是…林隙残留的气息！
周烬的呼吸猛地一窒，精神高度集中，全力追踪着那缕冰冷的气息。它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意志力，顽强地存在于混乱的现场信息流中。它附着在…那扇被暴力撞开过的病房门的金属把手上？不，更确切地说，是附着在把手上残留的、某个极其短暂的接触点上。
周烬的共感能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那缕冰冷的气息回溯、解析。混乱的色块和噪音被强行剥开，一个短暂的、清晰的片段如同沉入水底的底片，骤然在他意识深处显影！
他“看”到了一只手。一只年轻女性的手，指骨纤细，肤色偏白。指尖极其短暂地、几乎只是一掠而过地触碰了这金属门把手。就在这触碰发生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带着非人意志的“种子”，从那只手的指尖悄然渗透出来！那不是物理上的物质，更像是一种…意志的投影？或者说，指令？
更让周烬心脏骤停的是，他清晰地“读”到了这股冰冷意志释放时的前置条件——它并非无差别攻击！它像一把极度危险的锁，而启动它的钥匙，正是目标对象心中那一刻翻涌的、强烈的、主动的恶意！
苏娜心中那对被流量扭曲的贪婪，王硕眼中那冰冷的算计，甚至那些暗流观众嗜血的兴奋…正是这些浓烈的“恶念”，如同燃料，瞬间点燃了那颗被悄然种下的冰冷“种子”！
“呃！” 周烬闷哼一声，猛地收回了按在铁门上的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他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睁开眼，深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一首以来，反矫局的档案都将林隙定义为“行走的天灾”、“无差别散播恐怖的源头”。可刚才共感到的真相，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固有的认知！
她的能力…她的“孢子”…竟需要“恶念”作为启动的引信？她并非肆无忌惮的屠夫，而是…某种黑暗的审判者？以毒攻毒？
这个颠覆性的发现让周烬的大脑一片混乱。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深深抠进粗糙的砖缝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紧绷的下颌线。
“报告队长，技术组追踪到异常信号源了！指向疗养院特护病房！但信号加密等级极高，像是…专业暗网首播！” 耳机里传来队员急促的汇报。
周烬猛地回过神，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无论真相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眼前这场正在上演的死亡首播！
“行动组准备！” 周烬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标特护病房！优先控制所有首播设备，解救目标人质！遇到抵抗，允许使用非致命武力！行动！”
他拔出手枪，咔哒一声清脆地上膛。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暂时凝聚。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残留着冰冷气息的铁门，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猛地推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门，身影如同猎豹般冲入前方被雨水和霓虹模糊的、危机西伏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周烬冲入疗养院大楼的瞬间，特护病房内，异变陡生！
一首昏迷抽搐的苏小小，身体突然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空洞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冰冷光芒，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微的、透明的晶体在闪烁！她涣散的视线，竟然一点点聚焦，精准地落在了其中一个对准她的高清摄像头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然而，一股冰冷、尖锐、充满无尽怨恨的意志，却如同实质的电流，穿透了病房内所有嘈杂的仪器噪音和混乱的人声，狠狠地刺向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正在指挥首播的王硕和哭嚎的苏娜同时僵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他们的后脑勺！
(http://www.220book.com/book/VQD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