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灵苑的日子，像是被浸在了一罐粘稠的蜜糖里。沈青禾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她手里捻着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松软香甜，入口即化。旁边小几上，一碟金灿灿的南瓜饼散发着的甜香，一壶温热的牛乳茶氤氲着醇厚的奶香。小宫女垂手侍立，动作轻得像猫儿，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窗台——那盆被钦使大人“点化”过的秋菊，开得愈发嚣张，嫩黄的花朵挤挤挨挨，几乎要把花盆撑破。
“地师，”李德全弓着腰，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陛下遣人送来了些……新得的种子，说是……西域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稀罕物，请您……品鉴品鉴？”
他身后，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盖着明黄的锦缎。掀开锦缎，露出几个小巧玲珑的玉盒，盒中盛放着形态各异的种子——有的漆黑如墨，形如弯月；有的赤红如火，圆润如珠；还有的碧绿如玉，带着奇异的螺旋纹路。
沈青禾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嗯，品相不错。但在她系统商城里，这些顶多算“优质”级别，连“稀有”都够不上。她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拿起一块南瓜饼，慢悠悠地啃着。
“放着吧。”她含糊道。
李德全连忙应下，示意小太监将托盘放在一旁。他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个……地师，您看……陛下赐的那块御田，如今深翻晾晒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种点什么了？陛下说……全凭您做主！”
沈青禾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御田？那块被她诊断出“板结如石，地气断绝”的御田？皇帝这是……还不死心？想让她再表演一次“点石成金”？
她咽下嘴里的南瓜饼，端起牛乳茶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王老栓正带着几个老农，小心翼翼地给那几株被她“赐福”过的苜蓿苗浇水施肥，动作虔诚得像在朝圣。区域A的麦穗己经金黄，沉甸甸地低垂着。区域B的麦苗也长势良好。只有区域C那片灰白死地，依旧覆盖着湿泥，像一块巨大的伤疤。
“嗯。”她放下茶盏，声音平淡无波，“是该种了。”
李德全眼睛一亮：“地师想种什么？西域的奇花异草？还是……”
“南瓜。”沈青禾吐出两个字。
“南……南瓜？”李德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南瓜？就是那种乡下田间地头常见的、藤蔓乱爬、结出大疙瘩的……南瓜？！
“嗯。”沈青禾点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种南瓜。”
李德全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他看看托盘里那些流光溢彩的西域奇种，再看看眼前这位啃着南瓜饼、一脸理所当然的“地师”，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高人行事……果然高深莫测！
“怎么？”沈青禾抬眼看他，“不行？”
“行！行！当然行！”李德全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奴婢这就去办！这就去办！”他一边倒退着往外走，一边心里疯狂嘀咕：南瓜就南瓜！地师种的南瓜，那能是普通的南瓜吗？指不定……指不定能种出个金疙瘩来！
……
消息传到御书房，皇帝刚批完一摞奏折，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听到李德全的禀报，他端着茶盏的手也顿住了。
“南瓜？”皇帝的表情有些微妙，“她……就只想种南瓜？”
“回陛下，千真万确！”李德全信誓旦旦，“地师亲口说的！就种南瓜！”
皇帝沉默了片刻，放下茶盏，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想起蕴灵苑窗台上那盆开得没心没肺的秋菊，想起沈青禾啃南瓜饼时那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淡定模样……罢了罢了，南瓜就南瓜吧。总比再种出个“地怨”异苗强。
“随她。”皇帝挥挥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认命？
……
御花园东角，那块被精心“养”了多日的御田，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沈青禾没穿那身象征“地师”的宫装，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青灰斗篷。她赤着脚，踩在松软温润的泥土上。这块地经过深翻、晾晒、引水浸润，又混入了大量腐熟的有机肥，此刻散发着泥土特有的、带着一丝甜腥的清新气息。
【神农感知：土壤状态——肥力（中高），结构（疏松），微生物活性（高），状态（极佳）！】
嗯，不错。沈青禾满意地点点头。皇帝这次是真下了血本。
王老栓和几个老农远远地候着，手里捧着几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普通的南瓜种子。是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这是沈青禾特意让李德全从宫外采买来的，跟她当初在侯府废院里种的那颗一模一样。
她走到田中央，蹲下身，用手指在松软的泥土里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然后，从箩筐里捻起一粒灰扑扑的南瓜种子，轻轻放了进去，覆上薄土。
没有使用神农赐福。
没有使用生长卡。
只是最原始的播种。
一粒，两粒，三粒……她动作不快，却异常专注。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像是最寻常的农人，在侍弄着自己心爱的土地。
王老栓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完了？没有神光普照？没有地动山摇？就这么……埋下去？这跟他们在老家种地有什么区别？！
沈青禾种完最后一粒种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走到田边，拿起水瓢，从旁边清澈的水桶里舀起一瓢水，均匀地洒在埋下种子的地方。
清水渗入泥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好了。”她放下水瓢，声音平静，“等着吧。”
王老栓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就……等着？难道不该念个咒语？或者跳个大神？
沈青禾没理会他们的心思。她走到田埂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下，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南瓜饼，慢悠悠地啃了起来。
阳光暖暖的，风轻轻的。御花园里鸟语花香。沈青禾啃着饼，看着那片新翻的、埋下了希望的田地，只觉得……岁月静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地师！地师！”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恐，“不……不好了！蕴灵苑！蕴灵苑出事了！”
沈青禾啃饼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何事？”
“那……那盆秋菊！”小太监声音都变了调，“它……它开花了！”
沈青禾：“……” 开花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不是那种开花！”小太监急得首跺脚，“它……它开了一朵……一朵金灿灿的……南瓜花！！”
噗——！
沈青禾嘴里的南瓜饼渣差点喷出来！
南瓜花？！开在秋菊上？！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拔腿就往蕴灵苑跑！王老栓等人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上！
蕴灵苑暖阁外，己经围了一圈人。李德全急得团团转，几个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窗台上，那盆开得嚣张的秋菊，此刻……更加嚣张了！
只见那翠绿的枝叶间，原本嫩黄的花朵旁边，赫然顶出了一朵……硕大的、金灿灿的、花瓣肥厚、花蕊的……南瓜花！那花型，那色泽，那姿态，跟田里南瓜藤上开的一模一样！此刻正迎着阳光，开得没心没肺！
沈青禾冲到窗边，看着那朵格格不入的南瓜花，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神农感知：目标（变异秋菊）——状态（健康），变异原因：神农赐福残留+南瓜饼气息+强烈信仰能量催化……导致基因表达异常（？）！】
【警告！该变异体具有微弱“南瓜”属性，可能结出……小型南瓜果实（？）！】
沈青禾：“……”
她默默地、缓缓地、从袖袋里又摸出一块南瓜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行吧。
种南瓜就种南瓜。
连花都给你开南瓜的。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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