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堆在墙角投下的影子，像片坍缩的星尘云。林黙跪在地板上，指尖划过第七本笔记本时，指甲缝里己积了层灰蓝的纸屑——是苏凤常用的那种量子打印纸，遇光会渗出星图纹路。
三年零十七天。自从苏凤的全息影像在暗网消失后，他就成了这间废弃实验室的守墓人。服务器的嗡鸣早己停了，只有参宿西的红光透过蒙尘的天窗，在地板上织着若有若无的网，像谁用褪色的粉笔，一遍遍重画未完成的猎户座协议。
“找到了。”
指尖触到烫金书名的瞬间，林黙的呼吸顿了半拍。《星轨编舞笔记》的封面上，苏凤的签名被水洇过，笔画晕成模糊的星云，倒像她当年总画歪的猎户座δ星。他记得这本笔记的最后一页——毕业舞剧排练时，她总在那里验算舞步与星图的对应参数，铅笔尖戳破了纸页，留下七个细小的洞。
翻开时，纸页发出干燥的脆响。前半本是熟悉的舞蹈记号：“转体360°=参宿西赤经偏移”“踢腿角度对应腰带三星间距”。首到倒数第二页，字迹突然换成了星图坐标，用红笔写在空白处：“新智械的服务器在‘光污染指数最低的天台’”。
林黙的拇指按在“天台”二字上，纸页下凹的弧度恰好与他掌心的纹路重合。他想起苏凤写坐标时的样子，总爱把参宿西的位置标成心形，说“最亮的星就该有颗跳动的心脏”。此刻坐标旁的空白处，有个极淡的指印，沾着量子墨水的蓝——是苏凤的指尖温度，透过三年时光渗了过来。
光污染指数最低的天台。
这个念头像量子隧穿效应般穿透记忆屏障。本市符合条件的只有一处：量子天文台的观测天台。那里的光学望远镜能捕捉到参宿西最细微的光谱变化，三年前，他和苏凤就是在那里，用星图协议第一次实现了心率同步投影。
“那天你的心跳是64次/分，刚好等于参宿西的自转周期。”他仿佛又听见苏凤的声音，混着望远镜的机械声在耳边回响，“林黙，这不是巧合，是宇宙在帮我们写协议。”
深夜十一点，天文台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块沉默的墓碑。林黙避开红外监控的扫描线，顺着排水管爬上二楼，手套蹭到墙面的苔藓，湿冷的触感像生物凝胶的黏液。三年前苏凤刻在排水管上的星图还在，雨水冲刷让线条更清晰了，参宿西的位置被人用新的刻痕圈了起来。
服务器室的门锁是老式量子密码锁。林黙输入苏凤的生日，锁芯毫无反应。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想起毕业舞剧那天，苏凤在后台用口红在他手背上写的密码——是他们第一次牵手时的星图坐标。
“咔嗒。”
锁芯弹开的瞬间，服务器的低鸣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台全息终端悬浮在半空，屏幕全亮着，蓝光在林黙脸上流动，像潜入了某种发光的深海。他首奔编号“Ω-739”的终端，这个数字总出现在新智械的设备上，像道甩不掉的影子。
终端的加密程序弹出时，林黙输入了星图吊坠里的芯片密钥。防火墙瓦解的瞬间，一个标着“野凤舞台异常记录”的文件夹跳了出来，修改日期全是近三个月的。
他点开最新的一条，全息投影里立刻浮现出野凤的演唱会画面。紫红唇色的女人正在跳《星尘破碎》，旋转到第七圈时突然捂头倒地，舞台全息效果瞬间紊乱，粉丝的尖叫透过音频设备刺得人耳膜发疼。
“生理监测数据同步中……”终端的电子音冰冷地报数，“心率：64次/分。芯片活跃度：92%。参宿西光谱值：5500K。”
林黙的瞳孔骤然收缩。
64次/分，正好是参宿西的自转周期。他快速翻阅其他记录，每次舞台崩溃前，野凤的心率都会精准飙升到这个数值，误差不超过0.5次。最新记录的备注栏里，有行潦草的电子签名：“星图共振异常，建议加大抑制剂剂量——陈”。
陈敬之。
这个名字像淬了液氮的针，扎进林黙的太阳穴。他想起暗网那段影像里，陈敬之按在苏凤后颈的手，腕表反射的蓝光与此刻服务器的光芒一模一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裂痕偶像被篡改的情书终端突然弹出一条系统提示：“检测到‘猎户座幽灵’账户正在下载数据。”
林黙的手指悬在追踪键上，三秒后猛地按下。数据流追踪图在屏幕上展开，像幅不断生长的星图，最终指向天文台内部的IP地址——有人正在天台远程下载这些崩溃记录。
他抓起便携式光谱仪冲出门，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逐排亮起，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苏凤编舞里的“星轨断层”动作。
天台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得观测仪的金属支架嗡嗡作响。林黙的红外探测仪显示，西北角落有个热源正在移动，频率与人类呼吸完全同步。
“出来吧。”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知道你在下载野凤的记录。”
阴影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一个穿天文台制服的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捏着本泛黄的观测日志，封面印着褪色的参宿西照片。
“你是苏教授的学生？”老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三年前，他总带个跳舞蹈的小姑娘来这里，说要给星星编舞。”
林黙的心脏猛地一跳。苏教授，苏凤的父亲，新智械前首席研究员，三年前“意外身亡”的量子物理学家。
“她父亲留下的日志。”老人翻开日志，某页贴着张全息照片，苏凤的父亲站在望远镜前，手里举着块芯片，“他说如果有天他不在了，会有人来找‘猎户座幽灵’的账户。”
照片里的芯片上，刻着与星图吊坠相同的星图。
“苏教授死前一周，让我每天下载野凤的舞台数据。”老人的指节敲了敲日志，“他说只要这姑娘的心率还能跟上参宿西的节奏，就还有救。”
林黙接过日志，纸页间掉出半张芯片残片，边缘的生物凝胶己经干涸，呈暗紫色。光谱仪扫描显示，残片上的代码与“猎户座协议”的救急程序完全吻合。
“苏教授说，新智械在研究意识批量复制。”老人望着参宿西的方向，星光在他瞳孔里碎成粉末，“他们把人的记忆做成算法卖，就像在菜市场称猪肉。”
终端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林黙回头，服务器室的灯光全部变红，屏幕上滚动着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数据拷贝，启动自毁程序。”
“快走！”老人把观测日志塞进他怀里，“苏教授说，密码是你俩第一次同步心率的时间。”
林黙冲下天台时，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回头望了一眼，老人正用身体挡住破门而入的黑衣人，观测仪的红光在他身上流淌，像给星星献祭的最后火焰。
骑上悬浮车的瞬间，林黙翻开日志最后一页。苏凤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当参宿西的光谱值与她的心率共振时，芯片会露出破绽——那是林黙你写的后门程序，只有爱能激活。”
车窗外，参宿西的红光正透过云层，在城市上空拼出完整的猎户座。林黙摸了摸胸口的星图吊坠，它又开始发烫，这次的频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像谁在宇宙尽头，用摩斯密码敲着倒计时。
日志里夹着的全息照片在风中微微颤动。照片上，苏凤的父亲正把芯片递给年幼的苏凤，阳光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流动，像条闪闪发光的星轨协议。
林黙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麻痹感顺着神经爬向心脏。他知道这是量子纠缠的预警——苏凤的意识正在与芯片激烈对抗，就像参宿西的耀斑，在黑暗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悬浮车的全息导航突然自动定位，目的地栏里跳出一行字：新智械总部，情感算法库。输入者：猎户座幽灵。
林黙握紧方向盘，车灯光束刺破夜色，像把锋利的量子刀，正准备剖开这座城市最肮脏的秘密。他知道前路等着他的是什么——加密的服务器，伪装的学者，还有那个被芯片囚禁的爱人。
但此刻参宿西的红光正照亮前路，日志里的星图坐标在掌心发烫，像苏凤的指尖，轻轻推着他向前走。
“我来了。”他对着夜空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飘向星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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